谷粒小说网 > 绅士 > Chapter 72

Chapter 72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一秒记住【谷粒小说网 www.gulixi.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凯文有着一张任何人看着都会很舒服的脸,谈不上多么漂亮,或许这样的男人谈吐、气质、风度才是他真正吸引人的地方。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一双温润的略带琥珀色的眼睛,透出一股安静的气息,偶有情绪,一掠而过,淡如轻风,却也能窥出几分此人运筹帷幄、持重自高的本质。

    当陈欢把那枚闪闪发亮的戒指放在凯文的面前时,凯文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回桌面,端起咖啡呷了一口,淡淡地问:“哦,他还好吗?”

    “他死了。”陈欢沉沉地说。

    举着咖啡杯的手停在了唇边,凯文定定地看着桌上那枚戒指,咖啡厅里往来的身影流动成一道背景,唯有凯文是凝然静止的。

    缓缓地放下杯子,即便很轻,深棕色液体还是泼洒出来,一只微微颤抖的手再次捡起桌上的戒指,五指弯曲,拢入掌心,指节渐渐泛白。

    陈欢将头撇向窗外,正值多伦多一年中最美的季节,落地窗前的枫树满眼的金黄火红,美得叫人透不过气来。

    “他怎么死的?”凯文的声带也在微微颤抖。

    听到那几个字,凯文又僵了僵,紧紧地闭了下眼,继而也将头扭向了窗外,抿着唇,不知在想着什么。

    陈欢讨厌此时此刻不知该说点什么的自己。

    凯文没有过多地问关于瑞森的一些事,听到陈欢提出要拿走瑞森的那枚戒指,凯文沉默了许久,最终点点头,同意了陈欢的请求。

    陈欢暗暗讶异,想不到凯文居然还留着那枚戒指,既然如此深情难忘,又何必从此天涯各一方?

    从咖啡馆到回家的路上,凯文几乎是沉默寡言,望着多伦多的街景,陈欢偶尔问几句关于移民的话,凯文很客气地有问有答,俩人谁也没再提瑞森这个名字。

    瑞森或许说得对,凯文跟顾颜有点像,他们都属于将自己的心事和感情深埋于心的人,他们为自己筑起高高的壁垒,谨慎而又小心地与这个世界暗暗的周旋。

    凯文的房子坐落在湖边,高大又漂亮,隐在树木葱郁间,前院开满了鲜花。这样的房子即便在多伦多也是相当富有的人才住得起的。

    “我是不是就不进去了?免得你家里人……”

    看了眼陈欢,凯文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没关系,常有国内的朋友来看我,你等在外边倒说不过去。”

    门刚一打开,就听见咚咚地奔跑的脚步声,伴随着还有孩子们欢快的高分贝:“爹地……”

    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最大的才8岁,望着和孩子们一一亲吻的凯文,陈欢恍惚,爱情是不是真的可以和生活割裂开来,爱一个人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一码事?

    一个瘦小的中国女人走了出来,在凯文的介绍中,略略打量了一下陈欢,露出友善、亲切的笑容。

    原本拿走戒指就离开,可凯文的太太邀请陈欢留下来一起用晚餐,陈欢刚要拒绝,凯文也挽留着:“我太太很喜欢有国内来的朋友做客,我们很少回去,也算是慰藉乡愁的一种方式吧。”

    晚餐很丰盛,基本都是中国菜,凯文的太太看来很是持家有道,人也文静、恬淡,言语柔和,即便孩子们围着吵闹,她一声叮咛,孩子们都会乖觉地收敛一些,倒是凯文,对孩子们宠溺了许多。对于大多数普通男人来说,这样的家,这样的太太和孩子,应该是最幸福不过的。

    凯文的脸上依旧是温和浅笑,席间闲谈几句,聊了聊国内外的一些话题,间或和孩子们逗笑一番,瑞森的噩耗在杯光盘影中仿佛被冲淡的无影无踪。

    陈欢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加拿大的冰酒冷冽、酸苦,一直蹿到鼻腔、眼眶。

    吃过饭,又用了些甜品,陈欢起身告辞,凯文的太太给了陈欢一个拥抱,嘱咐凯文路上开车小心。

    酒店离生活区有点远,路上两个人再度陷入无话可说的沉默,车子忽然减速,凯文将车停在了路边,清冷的街道闪烁着寥若繁星的灯光,车内充斥着一个男人突然而至的哭声。从隐忍的抽泣到痛然失声,眼泪砸了下来,砸在衣襟上,砸在方向盘,砸在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某个角落里。也许,等了一个晚上,终于可以在没人打扰的夜晚的街头,好好哭一场,哭一个终将无可挽回的爱人。

    陈欢默默地听着身边这个男人迟来的悲鸣。

    两枚戒指悬挂在一条链子上,一枚凯文,一枚瑞森。

    陈欢说:瑞森只说拿回属于他自己的那一枚。

    凯文说:一对总比一个强。

    凯文捂着脸,声音闷在手掌里,可每一句都重如鼓锤,敲打着陈欢的心。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如果继续执着下去,毁掉的不止我一个,还有我的家人,整个家族几代人的心血和期望,我会在所有人的失望中过一辈子……”

    “也许,我没有你们敢爱敢恨的勇气,像我这样的人,爱不起,有太多的责任和使命要担当,我不能只为了一个人活着。瑞森对于我来说,他只是我真心爱过的一个人,爱过了,人就得知足。”说到这里,凯文再度哽咽,迅速地把头扭向了一边。

    陈欢忽然问:“凯文,你现在幸福吗?”

    凯文微垂着头,摩挲着手中那两枚戒指,没有回应,好半天,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最难过的,莫过于当你爱上一个人,却从第一天开始就明白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或早或晚,不得不放弃,成为生命最深处的那根刺,永远都拔不出来。”

    车子再次发动,滑行在空旷无人的繁华中,在即将到达酒店的某个转角,凯文一个失神,差点与对面疾驰而来的车相撞,猛打方向盘,车子撞向了路边的一棵树,幸亏车速不算太快,但是凯文的手却被戳伤了。

    还好陈欢无碍,按着凯文的指引,直奔附近的一家医院。

    “对不起,陈欢,我今晚太失控了。”

    陈欢微微一震,看了眼脸色泛白的凯文,轻声道:“有时失控未必是件坏事,还有,别跟我说对不起。”

    伤的不算重,可医生还是很仔细地处理了一下,显然这家医院是像凯文这样的有钱人才会光顾的地方,凯文和医生很熟悉,要求不用包扎了,医生跟凯文轻声开着玩笑,怕是他太太看见了会担心。

    陈欢提议还是由他来开车,将凯文送回家去,凯文却坚持先送陈欢回酒店,这么晚了,这里不比帝都,打辆车都困难。

    正说着,一直都很安静的诊室外传来一阵嘈杂,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医生,医生……”一名护士匆忙进来,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医生冲凯文一点头,急忙跟着护士走了。

    凯文苦笑了一下,对陈欢道:“看来有人比我伤的更严重,我们走吧。”

    医院的走廊里灯火通明,原本就没几个人,走出诊室就看见有个男人怀里抱着另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满脸仓皇和焦虑地冲着医生和护士跑过来。

    医生一边安抚那人,一边有条不紊指挥几名护士将一台推床推过来,大家齐上手,将那个昏迷的男人小心地放在了推床上。

    凯文闪到了一边,给推床让出通道来,见陈欢站着不动,又一把拉过陈欢,却见陈欢犹如被人隔空点了穴,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惊愕地看着刚刚从医院门口闯进来的人。

    那人将患者放到推床上,腾出手掏出一块帕子,一边急匆匆跟着医生往里走,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水,一抬眼,脚步突然定住了,更加惊愕地瞪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陈欢。

    两个人都如同见了鬼似的定格在医院的走廊里。

    陈欢简直难以置信,当自己从东半球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穿越到西半球时,居然在多伦多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更深露重的夜半时分,会在一家私人医院的走廊里,看到了半个月前从教堂逃跑的顾颜!

    一旁的凯文也随着陈欢的脚步停下来,顺着目光,望向顾颜,看情形,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久久凝视的目光里,愕然中也满是复杂,忽然,顾颜急忙转身向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又陡然止步,再次转向陈欢,脸上远比刚才更加惨白,虽然只隔着几米远,陈欢依然能看清顾颜眼内瞳孔因着这样的偶遇骇人地扩张,两个眼球快要驽出来了。

    陈欢突然转身望向推往抢救室的那名患者,呼吸有些艰难,再次将目光转向顾颜。

    一旁的凯文有些不安地问:“陈欢,你还好吗?你们认识?”

    陈欢下意识地点点头,忽又摇摇头。

    一名护士探出头来向着这边轻喊了一句。

    没人应答,护士耐心地又喊了一遍。

    凯文只好冲对面的顾颜道:“她在叫病人家属过去。”

    顾颜的目光似乎终于可以集中在一个焦点上了,看着凯文,茫茫地点了点头,冲着那边的护士走去,脚步有些凌乱。

    凯文想了一下,又迅速叫住了顾颜:“嗨,如果你懂英文的话,请谨慎回答医生的问题。”

    顾颜继续茫然,看着陈欢,也看着凯文。

    眼前的顾颜,像个全然陌生的傻子。

    凯文低声对顾颜道:“那个人不管怎么受的伤,既然是你送到医院的,他们按常例都要询问一番,还有可能会报警。”

    顾颜似乎听懂了,看了看陈欢,急忙向抢救室走过去。

    凯文蹙了蹙眉,看向陈欢:“你要留下吗?”

    “陈欢……”忽然有人唤了一声,陈欢的神思被这一声唤,唤回了眼前的这个世界。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种性感低沉的磁性,陌生的是这个声音里原本的坚定和果敢都莫名的消失了,剩下的只是飘忽在空气里的仓皇、脆弱。

    陈欢鼓足勇气看向这个人,就像看着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可是这个陌生人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身在绝境的茫然,叫人不忍无视,不忍弃之不顾。

    陈欢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异常的陌生:“凯文,我得留下来。”

    凯文温和地说:“好,我陪你,也许我能帮点忙。”

    患者伤势并不算太严重,据顾颜说,只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当时就休克了。询问的医生很快将情况稳定住了,安抚着等在走廊里的这几个中国人,患者从高处跌落中,身上因着翻滚与楼梯相撞有一些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昏迷是因为头部遭受撞击而产生的震荡,导致暂时性休克,没有发现出血现象,休息一下应该很快就会苏醒过来。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加拿大医生开始了例常询问,一双温和的蓝眼睛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顾颜。

    陈欢和凯文也都看向了顾颜。

    顾颜抬起头,迎向陈欢投来的目光,缓缓地又低下头,声音轻不可闻:“他是我弟弟。”

    伤者中文名叫顾溪,27岁,不到一年的新移民,平时家里雇有一名保姆做些家务,哥哥顾颜来了之后,给保姆放了假,出事的时候家里就他们俩个人。

    “麻烦请你说一下,他是怎么从楼梯上跌落下来的吗?”

    顾颜半天没说话,整个走廊安静极了,灯火通明中,顾颜的脸上苍白无色。

    凯文走过去,拍了下顾颜的肩头,以示安慰,低声迅速地说:“你最好打起点精神来回答他的问题,否则会有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