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双绝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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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戴孝男子当路拦住马车,在马上拱手道:“在下冒昧,请问姑娘,车里可有一位雷夫人?”

    “原来公子是寻人来的,”阿好笑着说,“难怪着急拦人的马车。我跟你说,车里坐的是我家小姐,没有什么雷夫人雨夫人。公子快快让开了,别平白惹我家小姐不快。”千蔻暗暗奇怪,心想阿好怎不说起杨夫人。那杨夫人却并无愠恼,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那男子又道:“在下冒犯,只是此事关乎先师清名,可否请姑娘卷起帘子,请车上诸位现身一见。得罪之处,还望担待。”

    阿好冷笑道:“公子这样说却就没有道理了。我若说,请公子下一下马,给我剥开了马肚子瞧一眼,公子你肯不肯?”

    男子道:“这如何一样?”

    阿好问:“如何不一样?”

    “剥开了马肚子,马就不能活了。”

    阿好道:“我家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头一回出门,把马车封了个密不透光。如今我将这帘子望上一卷,你伸长脖子望里一瞧,损了我家小姐的名节,还能修好么?比一比时,是你的马金贵还是我家小姐的名节金贵?”

    男子无言以对,只得道:“若如此,就请车里的小姐戴上面纱,在下决不多看一眼。确认车里没有雷夫人,在下即刻就走。还请车里的小姐见谅!”

    千蔻听他叫嚷,心中烦躁,跺了一脚,就想揭起车帷叫他瞧个够,却教阿好拦住了。阿好回过头来低声说:“小姐宽心,看我去打发了他。”说着跳下了马车。

    只听阿好在外头道:“我家小姐最肯与人方便,你不要没规矩,先报上家门姓名来。”

    “是在下失礼了。在下明州双绝庄门下弟子方不折,冒昧请小姐揭开车帷,使得……”

    阿好抢着说:“使得你这短命鬼瞧上一眼,是不是?”

    “这……”

    “是不是?”阿好追问。

    “是!”那男子答,“冲撞之处,还请海涵!”

    阿好“噗嗤”一声笑出来。千蔻也忍俊不禁,心想这方不折连短命鬼也自认了,教他看一眼也算分所应当。正要去掀帘子,杨夫人突然攫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

    千蔻不悦,拉扯了两下,忽然发现杨夫人的左袖里露出了一截光秃秃的断臂,大约剩下手腕,却无手掌,断口疤痕厚生,丑陋不堪。千蔻好生惊讶,呶呶嘴,便不去开帘。

    阿好见千蔻并不开帘,笑着向方不折说:“你先不要急。我来问你,你既姓方,却找雷夫人作甚?”

    方不折终于失却了耐心,正色危言道:“此事于在下师门关系重大,请姑娘不要再纠缠不清,也劝姑娘不要乱趟浑水。”

    阿好浑不在乎地说:“我想趟浑水时便就趟了,你能怎样?”

    方不折也不再含糊,只道:“姑娘既然不肯听劝,在下得罪了!”说着飞身跃起,直逼马车而来。阿好嬉皮笑脸的,摆开架势,与之周旋。

    千蔻见打斗起来,担心阿好吃亏,急欲制止,可那杨夫人又紧紧将她拉住。千蔻见她眼中求恳之色,一时心软,坐着不动,暗想:这杨夫人莫名其妙,恐怕真的就是那人要找的雷夫人。阿好真是多事,教那人看一眼又不损失什么,非要惹这些麻烦。

    这时,车外传来阿好一声尖叫,紧接有人扑通倒地。

    千蔻大惊,只当阿好被放倒了,却又听见阿好格格笑道:“多谢方公子手下留情了。”接着,车帷一抖,阿好钻了进来。马车又重新走动起来。

    千蔻见阿好打羸,好不意外,揭开窗帷往外瞧,只见方不折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她愈加烦恼,暗想:阿好也太鲁莽,倘若把人打死了,如何是好?

    “小姐宽心,”阿好安慰说,“这人心慈手软,不愿伤我,被我寻机点住穴道,不曾伤他。”千蔻又想:就算那人只是被点住穴道,恐怕也不肯善罢甘休了。

    约摸一炷香工夫,后面又有人骑马赶来,蹄声参杂,想必人数不少。原来,方不折的坐骑是一匹宝马,因而赶在前头,如今,是他的同伴一并赶来了。阿好揭开窗帷望后瞧了瞧,嘴里骂:“那些人好不要脸,他们越是死缠烂打,我偏偏越不肯叫他们如愿!”

    千蔻待要说:“你何苦给别人挡驾?”苦于口不能言,当着杨夫人的面,她又不愿指手划脚地丢人现眼,只得在心里大骂阿好笨蛋。

    马蹄声近,分出两股抄到马车前面,马车又停了下来。

    阿好隔着车帷问:“那堵道的是什么人?为什么拦我家小姐的马车?”

    一个谦和的男子声音说道:“在下明州双绝庄门下周不柔,冒昧请车上诸位下车一见。”

    “其他三个呢?没名字的么?”

    周不柔答:“另外三位是在下师弟田不忧、李不吝、方不折。”

    这时,一个颇为粗犷的声音说:“三师兄,何必跟这小妮子废话,看我运转双臂使大刀,劈开了这烂马车。”

    “这位要劈我家小姐马车的,一定不姓方,”阿好道,“只怕姓田。”

    “我偏姓李,叫李不吝!”

    “不是吧,”阿好煞有介事地说,“只怕你娘弄错了。”

    那李不吝气得哇哇直叫,几乎就要冲上来,好在被周不柔喝止了。

    周不柔道:“姑娘口齿伶俐,又诡计多端的,确实难得,不过姑娘想要糊弄在下师兄弟四人,只怕有些吃力,还是不要再纠缠了,交出雷夫人,我们即刻放行。”

    “不通,不通!”阿好煞有介事地说,“你这人说起话来十分不通!”

    李不吝骂:“你才石头掉进茅坑里,不通不通!”

    “我如何不通了?”

    李不吝道:“我们又怎么不通了?”

    “我一个人糊弄你们四个,怎么会有些吃力?该是十分十二分十二万分吃力才是!你们岂不是不通之至?”阿好说着,突然揪住杨夫人,一把将她,连同她怀里的孩子推出了马车

    李不吝喝一声:“是了!”

    阿好掀起车帷一角,向外望出去,问:“是不是可以让路了?”

    “我们这就让路。”

    那马车夫也是临时雇佣,不敢吱声,又催马走动起来。

    天黑前两人到了一座城镇,主仆二人打发了车夫,闷头走进一家客栈,照例有丰盛酒食款待,两人吃了,歇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上,两人正要出门,忽见一个妇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从店门口匆匆走过。竟是那杨夫人,或者说,雷夫人。

    千蔻暗惊,心想:这女的怎么在这里出现?那些要抓她的人呢?

    “这可奇了,”阿好道,“我丢她下车的时候瞧她不会武功,按理说是逃不掉的,何况还拖拉个孩子。真不知双绝庄那四个阿不是怎么搞的,死乞白赖地找来,难道这就放了?”

    千蔻心想最好别多管闲事,等雷夫人走远,才与阿好离开客栈。

    街上人来车往,摊贩夹道。阿好贪玩,若见了什么有趣的摊子,必要自说自话地停下来,瞧了又瞧,玩了还玩。千蔻见她连日来轻侮相待,早在心中起疑,暗想:阿好说她知道哥哥在哪儿,也不知是真是假。瞧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在不像在说实话;但若说她是在撒谎,她却又何必向我撒谎?她若不知道哥哥的所在,那她这是要带我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