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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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所知道的，远比蒋凝秋所想象的还多得多。
陈家在临清已住了好几代人,论田产在这里也算殷实,因此在当地提起来鲜少有不知道的。虽说祖祖辈辈都是务农,顶多也就是当个里正，但是对于一辈子都呆在这小地方、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七品知县的平头百姓来说，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了。
这个时代通讯和交通落后，男男女女的终身大事也多数都是就近解决，因此邻里间都是亲戚妯娌。陈福如今是陈家族长，下面三代人，遍布临清与邻县，串门时谁家聊些事情说些消息，最终也总能传进他的耳朵里。
“祝老九小老儿也认识，论起辈分来他还得叫小老儿一声表叔公。”老里正的故事从那个最先发现了金矿的猎户开始,“他是下马村的，就在秀水村边上。他经常做了套子去山里套些雉鸡野兔，贴补生计，大家也是都知道的。”
“临清这地方，说穷算不得穷，但说富也绝对称不上富。邻里间凡是勤恳干活的，大家伙的生活都差不多。可去年年关，祝老九却一下子买了好多年货，还给他自己、婆娘和孩子做了四五件新衣裳。别人问他哪儿发的财，他起初不肯说，后来被逼急了，才遮遮掩掩地提了一嘴雷鸣潭，说是潭底有宝贝。”
“村里的几个泼皮好事，便结伴去探那雷鸣潭。五个人去了，一个横着回来的，却是在潭子立溺死了。其他四人也是一无所获，又跑去折腾祝老九，他却是半个字都不吐了。这事儿左兜右转地，最终不知怎的就穿到了知府大人的耳朵里，再后来便封了山，祝老九一家子也被带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封山难道没有个理由？”蒋凝秋问道。
“说是那潭水中有条吸食人精气的蛟龙，祝老九被它蛊惑，带人过来供它吞食。而他突然发的那笔横财，也是蛟龙用妖术变出来给他的。”陈福说着，叹了口气，“小老儿家世世代代住在这儿，哪听说过有什么蛟龙？只是架不住这说法玄乎又刺激，竟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连不信的人都信了。小老儿晓得那是金矿，还是因为族中的一个后生和祝老九要好，悄悄向他透了底，祝老九被捉走后他心里害怕来寻小老儿排遣，这才得知。”
还是古代方便啊，蒋凝秋暗想，传播个封建迷信都有市场，比现代方便多了。当初拜周迟所赐，她听了好久有关“天火”的消息，简直就是一场不堪回首的羞耻play，现在看来，会活学活用这一招的，原来还不只太子爷一个人。
“蒋姑娘，您别看小老儿现在敢和您说这些，放到半个月之前，小老儿是半个字也不敢吐的。”陈福恳切地看着她，“王知府不但封了雷鸣山，逼走了汪县令，还派了许多差人，日夜在临清这片地界内来回巡视。但凡有半点风吹草动，便是一阵不得安宁。直到钦差老爷来了，这群差人才散了去，我们才能稍稍喘口气。可王知府虽是下大牢了，当初三户一人、被抽去服劳役的乡亲们却还没有消息，大家伙起初还欢欣鼓舞，可这一日日等下去，心也跟着渐渐凉了。”
只怕这钦差老爷是要和那王知府沆瀣一气的，说不准乡亲没回来，差人就又回来了呢，蒋凝秋心道。但是陈福口中提到的另一件事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老丈对那汪县令的事情可是熟悉？他辞官之后又带着妻儿去了哪里，老丈可是知道？”
“这……小老儿便不知情了。”陈福摇头。
蒋凝秋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听他如此说，倒也没有多少失望。当下便起身谢道：“多谢老丈直言相告，我定会将这些事情转告于表哥。相信他一定能想出办法，将乡亲们放回来。”
“那小老儿就先谢谢蒋姑娘和武知县了！”听她许诺，陈福很是激动，连忙拱手道谢。“说起来武知县也不愧是能人，他开始向小老儿要证词，说是要上达天听，小老儿被他说得动心，待他走了却是肠子都悔青了，日里夜里地担惊受怕，就怕他被差人逮住了，连小老儿也难逃责问。直到后来，才知道他竟是真的办成了。”
这还真是……陈福说得无心，蒋凝秋却听得有意，不禁暗自疑惑起来，若是当初临清有差人来回巡视，以武云起那个战斗力约等于零的实力来说，究竟是怎么安全抽身的？难道这年头嘴遁都这么好使了么？
怀揣着这个疑问，蒋凝秋告别了陈福，离开了秀水村，向临清县城的方向踏上返程。
“所以说，如果对方为了挖掘潭底的金矿而在瀑布的上游筑坝阻水，你的目标就是将大坝炸掉，令水流重新畅通。”许愿灵说。
“这也只是目前的猜测，究竟山上是什么样的，还得实地考察过了才能知道。”蒋凝秋回答，“陈福说金矿在潭底，潭水是直连着瀑布的，那么想要掏干水潭，也只能从瀑布上游入手了。”
“如果你还是打算像七年前那样直接找人扔个炸弹过去，而不做任何掩饰的话，那么我将为费心替你编造谎言的目标三号提前表示默哀。”许愿灵道。
“当……当然不可能了。要是真的这么做了的话，回去我非得被太子掐死不可。”蒋凝秋叹了口气，“除了这一点之外，如何疏散在矿场服劳役的民夫，不让他们受到牵连，也是我在发愁的事情。”
“所以你的决定就是把这些问题推给目标一号？”许愿灵读到了她的想法，问。
“能者多劳嘛，我出武力他出智力，合作完成目标，这很公平。”
“我已经习惯于你的厚颜无耻，但是依旧对你竟然已经如此信任他而感到惊讶。”
“惊讶么？我可是从上辈子起就把他划归到我方阵营了。他既然已经都见识过了我的‘法术’，那么再多透露一点也没关系吧，反正早晚都是……都是要一起在太子手底下混饭吃的人。”
“你改口也没有用，我已经读取到了你的原来想说的话。不过很可惜，从目前为止，我看不到任何迹象表明目标一号有意和你发展超过合作伙伴层次以上的个人关系。”
“……闭嘴！”
蒋凝秋回到县衙时，已是下午。武云起在处理公务，她也没有去打扰，回到自己的房间歇了一会儿。知道晚上画屏来说吃饭了，这才出了屋子，来到正堂。
武云起今日又是姗姗来迟，但是吃饭时却不如初来时那般匆忙，似乎工作已经告一段落。看到蒋凝秋他并不惊讶，只是问道：“蒋姑娘可有收获？”
“大的很。”蒋凝秋答，“至少武知县希望听到的消息，我想我已经拿到手了。”
“哦？”武云起挑了挑眉。
“晚饭后武知县若无他事，不妨详谈。”
“定然洗耳恭听。”
“姑娘，”青萝凑到蒋凝秋悄悄道，“还真别说，您和武公子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但这几日看起来，还真有一番默契呢。”
蒋凝秋噎了一下。默契？
她抬起眼向着桌对面偷瞄过去，那位安静的美男子正夹了块豆腐放进碗里，对于她的目光似乎毫无所觉。
你看，根本没什么默契嘛。
吃过饭后，没有默契的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地进了书房。
房门在身后关上，总算隔绝了画屏那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说还休的视线，蒋凝秋忍不住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考虑，但她那副仿佛两人独处武云起就会图谋不轨的担忧样子，实在是令蒋凝秋有些啼笑皆非。她很想提醒自家的大丫鬟，凭你们姑娘这几年历练堆出来的武力值，真上手还不知道是谁欺负谁呢。
当然，在智力值上，她对自己被武云起吊打一事毫无异议。这根本没有什么可耻的，反正蒋凝秋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一个人，再说……被碾压着碾压着她也就习惯了。
将与陈福的对话向武云起详细复述了一遍，蒋凝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两日我先让义叔他们想办法去踩个点，厉州军拦得住百姓，却拦不住这些精锐军人。等后天和你一起去见了庄楚的姐姐后，我也要亲自上山走一回。如果王遂当初真的在上游建了大坝，那我就少不得就要想点法子，把它给炸开了。眼瞧着天气越来越热，时间可不等人，必须赶在可能发生的蝗灾和瘟疫到来之前解决这件事。”
武云起一直坐在旁边，双手十指交叠，眼睛盯着自己的指尖，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是当蒋凝秋说道自己要亲自去山上一趟时，他却抬起头来，用一种几乎介于探究与审视之间的目光看着她。
“怎……怎么了？”蒋凝秋觉得莫名，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问道。
“我一直有一事不解，希望蒋姑娘能替我解惑。”武云起直视着她的眼睛，“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不辞辛苦艰险，为此事四处奔走？”
作者有话要说：云起你终于对秋儿这个人感兴趣了……简直是喜大普奔！
做了个饭吃了个饭删删改改结果居然一直就磨蹭到了这个时间……我错了！【猛虎落地式道歉
这一章是昨天的第二更，今晚还有本日的更新！
陈福所知道的，远比蒋凝秋所想象的还多得多。
陈家在临清已住了好几代人,论田产在这里也算殷实,因此在当地提起来鲜少有不知道的。虽说祖祖辈辈都是务农,顶多也就是当个里正，但是对于一辈子都呆在这小地方、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七品知县的平头百姓来说，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了。
这个时代通讯和交通落后，男男女女的终身大事也多数都是就近解决，因此邻里间都是亲戚妯娌。陈福如今是陈家族长，下面三代人，遍布临清与邻县，串门时谁家聊些事情说些消息，最终也总能传进他的耳朵里。
“祝老九小老儿也认识，论起辈分来他还得叫小老儿一声表叔公。”老里正的故事从那个最先发现了金矿的猎户开始,“他是下马村的，就在秀水村边上。他经常做了套子去山里套些雉鸡野兔，贴补生计，大家也是都知道的。”
“临清这地方，说穷算不得穷，但说富也绝对称不上富。邻里间凡是勤恳干活的，大家伙的生活都差不多。可去年年关，祝老九却一下子买了好多年货，还给他自己、婆娘和孩子做了四五件新衣裳。别人问他哪儿发的财，他起初不肯说，后来被逼急了，才遮遮掩掩地提了一嘴雷鸣潭，说是潭底有宝贝。”
“村里的几个泼皮好事，便结伴去探那雷鸣潭。五个人去了，一个横着回来的，却是在潭子立溺死了。其他四人也是一无所获，又跑去折腾祝老九，他却是半个字都不吐了。这事儿左兜右转地，最终不知怎的就穿到了知府大人的耳朵里，再后来便封了山，祝老九一家子也被带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封山难道没有个理由？”蒋凝秋问道。
“说是那潭水中有条吸食人精气的蛟龙，祝老九被它蛊惑，带人过来供它吞食。而他突然发的那笔横财，也是蛟龙用妖术变出来给他的。”陈福说着，叹了口气，“小老儿家世世代代住在这儿，哪听说过有什么蛟龙？只是架不住这说法玄乎又刺激，竟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连不信的人都信了。小老儿晓得那是金矿，还是因为族中的一个后生和祝老九要好，悄悄向他透了底，祝老九被捉走后他心里害怕来寻小老儿排遣，这才得知。”
还是古代方便啊，蒋凝秋暗想，传播个封建迷信都有市场，比现代方便多了。当初拜周迟所赐，她听了好久有关“天火”的消息，简直就是一场不堪回首的羞耻play，现在看来，会活学活用这一招的，原来还不只太子爷一个人。
“蒋姑娘，您别看小老儿现在敢和您说这些，放到半个月之前，小老儿是半个字也不敢吐的。”陈福恳切地看着她，“王知府不但封了雷鸣山，逼走了汪县令，还派了许多差人，日夜在临清这片地界内来回巡视。但凡有半点风吹草动，便是一阵不得安宁。直到钦差老爷来了，这群差人才散了去，我们才能稍稍喘口气。可王知府虽是下大牢了，当初三户一人、被抽去服劳役的乡亲们却还没有消息，大家伙起初还欢欣鼓舞，可这一日日等下去，心也跟着渐渐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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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老儿便不知情了。”陈福摇头。
蒋凝秋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听他如此说，倒也没有多少失望。当下便起身谢道：“多谢老丈直言相告，我定会将这些事情转告于表哥。相信他一定能想出办法，将乡亲们放回来。”
“那小老儿就先谢谢蒋姑娘和武知县了！”听她许诺，陈福很是激动，连忙拱手道谢。“说起来武知县也不愧是能人，他开始向小老儿要证词，说是要上达天听，小老儿被他说得动心，待他走了却是肠子都悔青了，日里夜里地担惊受怕，就怕他被差人逮住了，连小老儿也难逃责问。直到后来，才知道他竟是真的办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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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只是目前的猜测，究竟山上是什么样的，还得实地考察过了才能知道。”蒋凝秋回答，“陈福说金矿在潭底，潭水是直连着瀑布的，那么想要掏干水潭，也只能从瀑布上游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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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
蒋凝秋回到县衙时，已是下午。武云起在处理公务，她也没有去打扰，回到自己的房间歇了一会儿。知道晚上画屏来说吃饭了，这才出了屋子，来到正堂。
武云起今日又是姗姗来迟，但是吃饭时却不如初来时那般匆忙，似乎工作已经告一段落。看到蒋凝秋他并不惊讶，只是问道：“蒋姑娘可有收获？”
“大的很。”蒋凝秋答，“至少武知县希望听到的消息，我想我已经拿到手了。”
“哦？”武云起挑了挑眉。
“晚饭后武知县若无他事，不妨详谈。”
“定然洗耳恭听。”
“姑娘，”青萝凑到蒋凝秋悄悄道，“还真别说，您和武公子虽然相处的日子不长，但这几日看起来，还真有一番默契呢。”
蒋凝秋噎了一下。默契？
她抬起眼向着桌对面偷瞄过去，那位安静的美男子正夹了块豆腐放进碗里，对于她的目光似乎毫无所觉。
你看，根本没什么默契嘛。
吃过饭后，没有默契的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地进了书房。
房门在身后关上，总算隔绝了画屏那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说还休的视线，蒋凝秋忍不住松了口气。虽然知道对方是在为自己考虑，但她那副仿佛两人独处武云起就会图谋不轨的担忧样子，实在是令蒋凝秋有些啼笑皆非。她很想提醒自家的大丫鬟，凭你们姑娘这几年历练堆出来的武力值，真上手还不知道是谁欺负谁呢。
当然，在智力值上，她对自己被武云起吊打一事毫无异议。这根本没有什么可耻的，反正蒋凝秋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一个人，再说……被碾压着碾压着她也就习惯了。
将与陈福的对话向武云起详细复述了一遍，蒋凝秋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两日我先让义叔他们想办法去踩个点，厉州军拦得住百姓，却拦不住这些精锐军人。等后天和你一起去见了庄楚的姐姐后，我也要亲自上山走一回。如果王遂当初真的在上游建了大坝，那我就少不得就要想点法子，把它给炸开了。眼瞧着天气越来越热，时间可不等人，必须赶在可能发生的蝗灾和瘟疫到来之前解决这件事。”
武云起一直坐在旁边，双手十指交叠，眼睛盯着自己的指尖，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是当蒋凝秋说道自己要亲自去山上一趟时，他却抬起头来，用一种几乎介于探究与审视之间的目光看着她。
“怎……怎么了？”蒋凝秋觉得莫名，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问道。
“我一直有一事不解，希望蒋姑娘能替我解惑。”武云起直视着她的眼睛，“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不辞辛苦艰险，为此事四处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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