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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屠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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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愿随我?”

    临近长安,燕云再一次向秦天问询。

    秦天摇头……

    “也好。”燕云也不强求:“身在长安,总有相聚之时。我的住所应是好找的,若有闲暇,便来探我罢!”

    秦天点头道:“大哥放心,等我找到爷爷旧时好友,安顿下来后,定去寻你吃酒!”

    “甚好!”

    燕云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宣纸,其上布满端正楷字,随手递给秦天:“昨夜闲暇无事,随手写了‘太上感应篇’,在道门中,守门的幼童皆能倒背如流,算不得稀罕功法,你留着吧……或能助你‘感识’,踏入修行途!当年,我便是从‘太上感应篇’入了道!”

    燕云轻描淡写,寥寥几言,听似随意,秦天却并不这么认为!

    这太上感应篇,在道门中或者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在世俗中,绝对是可以让人争破脑袋的功法秘籍,千金难求!

    秦天慎重地双手捧过宣纸,轻折后藏入衣襟内,拱手为礼,却未曾道谢——此恩,不是一个谢字还得了的!

    燕云似看出了秦天的心思,道:“无需谢我……若不是你,本王早已死在洞玄念师手中。真要较起真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区区粗鄙功法,又如何抵得过救命之恩?”

    秦天的厚脸皮,在整个镇子上都是出了名的,此时也不禁有些面皮烫。

    ——那一刻,乃是求生的本能罢了。阴差阳错,竟成了王子殿下的救命恩人,实在惭愧!

    “本王乃道门修行者的身世,还忘吾弟暂为保密!”燕云别有深意地说道:“毕竟……这里是大唐!”

    雄踞大唐、野望天下的长安城城门下,除了英武的官兵,还有近十名身穿朝服的大唐官员,矗于城门之下,翘张望。

    大唐接待外使的鸿胪寺以及礼宾院的上下官员来了半数以上,甚至还来了一位大唐的世子殿下——禄王之子,李正。

    燕国的车队在城门口停下,燕云下了车,与李正端正互礼,众官恭敬行礼,他们虽品阶不高,却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知道大唐与附属国之间亦真亦假的暧昧把戏,谁也不会真格将燕云视为阶下之质!

    闹哄哄了一阵过后,城门口恢复如常,一名燕国的王子,似并未给长安城的百姓带来太多的震撼,帝都的民众,似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红毛绿的蛮夷与金碧眼的西域妖女,或许他们更感兴趣一些,小小燕国的一名王子……呵呵。

    这便是长安人的霸气,帝都的霸气,更是大唐的霸气!

    进出城的熙攘人群里,两名穿着寒酸的青衣少年步入长安城,看着满眼繁华,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抬起的一只脚,始终不敢落地!

    ——如同贱民家的儿子,不敢将踩了牛粪的脚,落在贵族老爷房间的西域毛绒地毯上。

    惶恐、紧张、兴奋……更多则是自卑!

    林平感觉自己的双脚似灌了铅一般沉重,长安城门口的繁华一隅,洒然一眼,已彻底震撼了大头少年。

    “没出息!”

    秦天平静地说道:“亏你还是林县令的儿子呢,理应见过些世面才对,竟也如乡野小子一般失礼!”

    林平看了装模作样的秦天一眼,不忿地反驳道:“你既然见过大世面,你的两条腿为何抖如筛糠?”

    长安没有乱坟岗,却有屠马场。

    屠马场并不是真正的屠马场,这里不杀马,更不卖马肉,甚至连一匹老马病驹都没有。

    长安城分城东与城西,城东住着帝王贵胄、皇亲国戚,官宦豪商,城西则相对贫弱一些,住着普通的商贩,以及酒楼、客栈的账房先生,贩夫走卒等,这里还有三流的妓院和四流的赌场。

    屠马场位于城西之西,西城人戏称为‘安乐窝’,又叫做‘养老屯’,这里住着长安最贫穷、最下等的一群人,许多从外乡来京都‘闯江湖’的土包子都住在这里,包括挑粪工、失业的龟公……以及一些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太监和残废老兵!

    这里是长安的贫民窟,隐在无限风光的繁华背后,永远也不会出现在灿烂阳光下。

    秦天从未想到过,如斯长安,竟有此等不堪之所在。

    破败的屋舍,低矮泥墙顶上覆盖着茅草及芦苇……如果这样的地方都能称之为安乐窝,这世间岂不处处是昊天圣都?

    “你确定……是这里?”

    林平看着眼前低矮破败的上百户茅草屋,惊得合不上下巴!

    ——茅草屋?称之为‘屋’,那是对屋之一字的侮辱!眼前的这些破落户,勉强只能算作窝棚——骡马牲口住的窝棚!

    “屠马场……应该是这里没错!”秦天努力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声音里依旧难掩震惊微颤。

    长安浮华,天下皆知,尽敬称人间天国。

    然而,眼前的破败屋舍,却让两名边地少年彻底茫然了……

    帝都?

    这里真的是帝都吗?真的还在高耸入云的城墙荫护之内吗?

    辗转数十日,离家数千里,却似轮回——看着残破的土房茅屋,却是这般熟悉,已不能用似曾相识来形容,因为……这就是他们在边陲家乡的草棚子嘛!

    “秦天,帮我个忙!”林平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切:“狠狠给我来一下!”

    ‘啪!’

    林平话音未落,左边脸颊已生出火辣辣的疼痛感。

    “嗯,看来不是在做梦!”秦天收回手掌,低声喃喃道。

    林平捂着已微微肿起的脸,愤然道:“是你打了我,疼不疼只有我知道,你又怎么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你不疼吗?”秦天咧开嘴坏笑。

    “我……老子不疼,一点感觉都没有!”林平强忍着愤怒与疼痛,放下了捂脸的胖手,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脸颊上却依稀可见一枚淡红色掌印。

    “是吗?”秦天似笑非笑:“你没感觉,我有!这肥腻的手感……太熟悉了!”

    “秦天,你……”

    林平正欲大怒,尚未飙,距离最近的一处屋舍,木门推开,一名头花白的老头儿嚷道:“哪来的野娃娃,在老子屋前吵闹,打扰老子的美梦!娘的,正梦见和桃花居的红牌兰姐儿喝花酒呢,娘的……该死的野娃儿!”

    老头儿推门而出,瞪着门外的秦天和林平,口中骂骂咧咧。别看他年近古稀,骂起人来竟还中气十足。

    秦天注意到,老头儿右手的衣袖空空荡荡地垂着,整条右臂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