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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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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独狼的话语,黑衣男子停止了动作,他沉默的站在那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伊安斯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有着一张英俊得有些妖异的面孔,看起来连三十岁都不到,但他眼中的沧桑却让人猜不透他的年龄,白色的长直达腰际。他带着宽边帽,裹着一件宽大的披风,脚下蹬着过膝长靴,所有的服饰都是黑色的,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唯一露在外面的脸和手掌,透出一种病态的白皙。

    他身后的骏马同样让伊安斯感到吃惊,他虽然没有见过这种生物,但是他曾经在杰兰特的书房中见过他为这种生物绘画的画像,耳朵后面的尖角向伊安斯证明,这是一头梦魇兽。不知道为什么,从黑衣男子和他的坐骑身上,伊安斯感觉到了一种让他不安而厌恶的气息。

    剃刀并没有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他挣扎着站起身,不管左肩的巨大伤口,沉默的将长剑从背后拔了出来,向自己的左侧走了两步,然后就站在那里如同雕塑一般。蛮熊的脸上虽然还挂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但他还是默默的移动着自己的脚步,悄悄的走到了黑衣男子的身后。这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和没有做任何动作的独狼以黑衣男子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将他包围在中间。

    伊安斯诧异的看着三个人的动作,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混血儿。可是那又怎么样,芙蕾雅也是一个混血儿,混血儿能说明什么?尽管这三个人都没做出任何的攻击动作,但他们的包围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敌意的表现了。

    从始至终,黑衣男子没有做任何动作,任由他们包围了自己,但气氛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缓和,独狼并不确定他这样做是表示他真的没有敌意,还是出于强大的自信。

    他带着如临大敌的表情,严肃的说道:“尼古拉斯阁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了什么要帮助我们?”

    少有人记得混血儿的名字,但独狼恰巧是其中之一,听见独狼的话语,黑男子终于有所反应,他原本低垂的目光看向罗德里格斯的尸体,道:“有人付钱要他死。”

    听见混血儿的回答,独狼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愿意回答就说明他应该对自己这群人没什么敌意,而且他的目的显然与队伍并不冲突。

    “那么你要带走他的头颅吗?阁下?”将目标的头颅带给委托人作为证据,是大6上的佣兵,杀手和赏金猎人常用的方式,如果眼前的男子要带走罗德里格斯的头颅的话,他绝不会阻止。虽然罗德里格斯在佣兵公会也能换取不菲的报酬,但面前的男人可是混血儿,能用一笔金钱送走这个煞星是值得的。

    不过,出乎独狼预料的是,黑衣男子摇了摇头:“我的顾客只是需要他死,其他的并不介意,我确认他已经死了,这就够了。”

    “既然如此的话,尼古拉斯阁下,我想你可以离开了。你看到了,你在这里,让我和我的同伴都有些紧张。”说完,独狼紧张的盯着黑衣男子,等待着他的回答。没有让他等待很久,对方只是略微的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直接回头翻身上马,一拉缰绳,骑着马儿风一般的消失在了密林中。

    看着黑衣男子消失在视野中,独狼直接坐倒在了地上,面色苍白的大口的喘着粗气;剃刀要克制的多,他走到一棵树的旁边,靠着树干坐下,开始为自己包扎伤口,但是看他高低起伏的胸膛,就可以知道,他并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而且,他的伤势也要比独狼严重的多,左肩的伤口因为节肢的移动而把伤口拉扯的非常巨大,剃刀可以直接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去,肩部的骨头应该碎了不少;就连显得有点迟钝的蛮熊,都看着黑衣男子离去的方向,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把扛在肩膀上的巨锤“咚”一声砸在地上,用一只手拄着它,另一只手不停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可算是走了。不过说起来,完成任务不需要证明?说一声就行。真******,我什么时候能混成这样?”

    “见鬼,你在嘟囔什么?来帮帮我,蛮熊。”剃刀恼怒的声音传来。

    蛮熊慌忙扔下他的巨锤,小跑向剃刀。

    …

    鬼面蜘蛛曾经的洞穴中,篝火出噼啪的声音,旺盛的燃烧着。独狼坐在靠近洞壁的一块大岩石上,依靠着墙壁讲述,他的声音在空旷深邃的洞穴中回荡着。

    夜莺已经醒了过来,队伍的所有人都在,他们围在篝火周围安静的倾听着独狼的故事。

    独狼生在蛮荒之地的边缘,一个毗邻夜歌森林北部的小镇子,很小的时候,他就失去了双亲,成为了孤儿。在蛮荒之地这样弱肉强食的地方,没有人会帮助他,偷,抢,翻垃圾桶,年幼的他用尽一切手段活了下来。

    当他长大一点以后,为了生存,他成为了一名猎人,也许是因为运气好,或者是多年的苦难生活锻炼出来的警惕敏锐,他每每都活了下来,并且有了不错的收获,然后慢慢成为了一个优秀的猎人。

    多年后,他用打猎存下来的钱在小镇中开了一个小酒馆,因为毗邻夜歌森林,那里同样充满了佣兵和冒险者,所以酒馆的生意还不错。但那里不是罗德镇,而是蛮荒之地中的一个无名小镇,在开起酒馆的第四年,他的酒馆被一个仇家伙同一群冒险者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尽管侥幸逃得一命的他,最后杀死了罪魁祸,但四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让他不再奢望安定的生活,他决定重新成为一名猎人。

    作为一名资深猎人,他拥有丰富的经验和技巧,他通过了年轻时阻挡过他一次的佣兵考核,成为了一名佣兵,并且利用丰富的丛林狩猎经验和灵活的头脑,他一直有着不错的收获。

    在成为佣兵的第二年,他在一次任务中结识了剃刀和医生。剃刀是一名退伍军人,而医生并不是真的医生,他是一名圣光魔法师,也是一名虔诚的光明神信徒,听他自己说,他曾经还是一名光明教会的牧师,他自称医生就是因为他擅长战斗恢复魔法。至于为什么离开教会,他没有说过,独狼也没有问过,不打探别人不愿意说的秘密是佣兵间必须遵守的规矩。

    在那次危险的任务中,他们三个人就像现在的队伍一样,因为必须生死与共的艰难战斗,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他们组成了一支佣兵小队。

    独狼终于不再孤独,他有了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那段时间,是独狼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经历。然而,一次任务结束了这一切,那个时候,他们三个人还都是c级佣兵,但因为他们的队伍长期积累的完成任务的高成功率,他们接到了一个雇主私下委托给他们的任务。

    这个任务的难度至少达到了B级,当时的独狼认为应该接受这个任务,而医生却持反对意见,他认为这个任务的风险出了队伍的承受范围。独狼因为自己的狩猎经验和头脑,而一直作为制订计划和指挥战斗的角色,他是队伍的实际领导者,也是因此,有些犹豫的剃刀的意见更加倾向于独狼,所以最终,队伍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这个委托的雇主是一名小镇的镇长,这个小镇在那段时间经常有人失踪,这在蛮荒之地本来不会有人在意,但有人说在小镇附近现了亡灵的踪迹,搞得小镇人心惶惶,有大批的人搬离小镇,也让镇长的税收收入一降再降,他又不愿在公会布委托,那样只会让这件事情传播的更加人尽皆知。于是,他找到了曾经雇佣过的独狼的佣兵小队,希望他们能调查并解决这次的事件。

    后面的事情众人基本已经能猜出来了,他们的调查进行的很顺利,但就是因为太过顺利,最终逼出了还只是一名死灵法师的罗德里格斯,那时的独狼还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猎人,剃刀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兵,医生虽然是一名魔法师,但实力同样没比他们强到哪去。如果不是因为圣光天然对亡灵有着强烈的克制作用,独狼和剃刀也不一定能活得下来,但最终,为了掩护他们两个撤退,医生还是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那是一个让我后悔终生的决定。”独狼的低沉的嗓音有一点沙哑:“因为我的坚持,医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必须为他复仇!”

    然后独狼和剃刀开始分散开来,一边四处寻找失踪的死灵法师的踪迹,一边拼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直到剃刀在这里现了罗德里格斯…

    从独狼的话中,伊安斯明白了自己的原力对鬼面蜘蛛造成巨大伤害的原因,那来自于圣光对于亡灵的天然克制,是像水能灭火一样的元素天性,而且战斗中,自己的最后一击明显用力过度了,那些原力在把鬼面蜘蛛完全烧成灰烬后,还残留了很多,在空气中弥漫了许久才消散。

    “所以,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不是那头蜘蛛,我欺骗了你们。”独狼坦然的说道:“尽管这差点害死你们,但是我并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听完独狼的话,夜莺“噌”的站起身,她快步走到独狼面前,一个耳光狠狠的抽在独狼脸上,脸色因为激动而有点红。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异常的独狼被抽了一个趔趄,但他很快重新坐直身体,坦然的迎向夜莺愤怒的目光。让他错愕的是,夜莺没有任何犹豫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看也不看独狼,嘴里淡淡的道:“两清了。”

    独狼愣愣的坐在那里,在佣兵的世界里,对于他这样的行为,对方就算杀死他,他也难以有任何的怨言。尽管并肩作战的情谊让他猜测自己也许不会被杀死,但他仍然没想到,如此轻飘飘的一记耳光,居然就偿还了他的欺骗。

    看着独狼的目光转向自己,蛮熊咧嘴笑了起来:“呵呵,现在你的身体可挨不住我一记耳光,先欠着吧。”

    独狼感觉有一点的无奈,他把充满希望的目光转向伊安斯,对他的惩罚越重,才能让他心里的愧疚感减轻一点。但伊安斯用与他同样惊愕的目光与他对视,仿佛在询问他有什么事情。然后,伊安斯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对了,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是谁?混血儿是什么意思?”

    剃刀呵呵笑了起来,独狼脸上那种奇怪的的表情让他觉得非常的有趣,他从来没见过多年相处的老朋友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这些新同伴的宽容让他感到一种温暖的感觉,他转向伊安斯,笑着回答道:“在佣兵和冒险者之间,流传着很多关于那个男人的传说,他叫戴蒙.尼古拉斯,但多数人都不会记得他的名字,大家更习惯把他叫做混血儿…”

    “你说你们白天遇见了混血儿?”夜莺瞪大双眼看着剃刀,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收入她的眼底,看来在她昏迷的时间,她错过了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夜莺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将前倾的身体重新靠在岩壁上,示意剃刀继续说下去。

    随着剃刀的讲述,伊安斯了解了混血儿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对他本能的抗拒的原因。戴蒙.尼古拉斯被称为混血儿,顾名思义,这来自于他的奇怪的血统,他是一名人类与血族结合所诞生下来的后代。血族,通俗点说就是吸血鬼,他们不同于大6上其他的生物,他们嗜血成性,视所有的生物为他们的食物,越是高等的智慧种族,对于他们来说就越美味,但这其实不算什么,很多生物都会把智慧种族作为食物,他们被大6所有的生命视为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根本原因是,他们根本不属于艾尔兰德,而是来自于艾尔兰德以外的虚空,关于他们怎么来到艾尔兰德,那将又是一段冗长的历史,这里暂且不提。

    说到混血儿,他最早出现的记录,出现于两百多年前,他出现在佣兵公会,试图成为一名佣兵,关于他的血统,就是在那时,他亲口承认的,因为这样奇怪的血统,佣兵公会拒绝了他成为一名佣兵的要求。然后,被拒绝的他开始以赏金猎人的身份,接受委托,赏金猎人其实和佣兵没什么区别,赏金猎人是用来称呼那些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为一名工会注册的佣兵,而以私人的身份接受委托的人。最开始的时候,完全没有人敢于向混血儿提出委托,但时间长了,总会有第一个,从第一个战战兢兢向他委托的人的任务被圆满完成开始,两百多年来,只要是混血儿选择接受的任务,从来没有任务失败过,完成这些任务的过程中,混血儿甚至击败过不少的魔导师和大6闻名的强大武者。

    如果这样的显赫记录出现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哪怕他是一名让人厌恶的死灵法师,也会成为受到全大6追捧的传奇强者。但不幸的是,这些出现在了一名奇怪的混血儿身上,他在人们的眼里是一头危险的怪物,是一个能够行走在阳光下的吸血鬼,两百多年来,他仍然保持着年轻的容颜,尽管知道他很有可能继承了吸血鬼近乎无限的生命,但无数人还是在盼望着他早一点死去。光明教会无数次试图围剿他,但从来没有一次成功,而且他还总是能在不杀死任何人的情况下从容突围。两百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听说他猎食过智慧生物,也从来没有毫无原因的杀死过任何无辜的人,甚至他接受任务杀死的人,也全部是有恶行在先。

    尽管如此,人们也只是勉强认可了他的存在,每一个认出他的人,不是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充满恐惧;就是对他充满敌意,严加戒备,甚至有不少无知的愚民在知晓他的身份后,会向他丢鸡蛋,不允许他迈入自己的村庄。可以说,他能够活到现在,是基于他近乎完美的善意举动和让人绝望的强大实力,两者相互结合,才得到的最好结果。

    “我知道的比一般人要多些,我们的小队曾经因为一个护送任务,与混血儿合作过一段时间,当然,那时候我们两百多名普通佣兵是作为队伍的协助保护力量,而他,是队伍的核心高端战力。”剃刀解释道,也让众人明白了独狼能一眼认出混血儿的原因。

    听完了剃刀的讲述,山洞中重新陷入了沉默,每一个人都在思考着剃刀说的话,夜莺和蛮熊同样听说过不少混血儿的传说,但剃刀说出的一些内情,以及部分剃刀自己做出的分析,仍然让他们受到了一些触动,他们以前从来没想过,混血儿所受到的对待与他的所作所为比起来,是多么的不公平。

    “种族和血统真的能代表一个人的善恶吗?或者说,一个复杂的智慧生命能用单纯的善恶来界定吗?”伊安斯思考着,他没有注意到,随着他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他的内心世界正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