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Chapter47 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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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峥岚从饭局上提前出来,坐上车后,脸上的笑便全然卸下了,他靠在椅背上,掏出了一盒烟,点着了一根,烟雾慢慢朦胧了脸。

    一支烟过后跟何兰打了电话,“明天我要出去两天,公司里有什么事情就让大国去处理。”

    那边记下后,跟章峥岚报告了些事,因为白天老板手机一直打不通,小何说到最后,“章总,还有就是今天中午一位朱莉小姐来找过你。给你拿了一张请帖过来,说是感谢你上次答应让她做了采访。”

    章峥岚挂断电话后想,感谢他么?他只是突然想起这家杂志的知名度很高,想知道,那样的知名度是不是可以让她也看到?

    他按住了额头,轻轻揉着。

    “萧小姐,你一共谈过多少次恋爱?”

    “……一次。”

    “这样,我没谈过,不过我也不介意女方谈过,但是,我希望你已经跟前面的男朋友断干净关系了。”

    她没有说,那相亲的男人也没再追问,等到那男人去厕所时,他听到她喃喃说了一句,“爱上了,又生生掐掉了,痛得彻底之后死了心……算断干净了吗?”

    那刻,他站在他们后方隐秘的位置上,全身僵硬,他低头发现自己的手微微抖着。

    她说她已爱上了他,可他却明白得太迟了。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第二天下午,章峥岚开车到了阮静所在的城市,他到举办婚礼的酒店时已有点晚,在礼堂入口处签名,刚低下头就看到了那眼熟心熟的名字,萧水光,笔画娟秀而端正,他下意识地就看出了神,直到后面有人出声他才收敛了心神签下自己的名字。

    原本之前想送出礼金,人不过来的,却听到阮静问,是否还记得她上次带过去劳他一起请吃饭的那女孩子,说她也会来,如果一个人无聊,正好可以和她做个伴。

    他过了半晌才回,“我去。”

    章峥岚脱下外套走进大厅里,婚礼现场布置得很简单低调,没有过多的礼花和彩带,倒是提供了足够多的美酒。因为还没开席,所以宾客都在随意地走动,聊天。章峥岚走进去的时候一直在寻找,一圈下来却没有找到人。他就近选了一张圆桌坐下,临近坐着一位年轻女子,看到他坐旁边不由含蓄一笑,过了两秒主动跟他寒暄,“你好。”

    章峥岚偏头,礼貌地颔首,“你好。”

    “你是阿静的朋友,还是她家的亲戚?”

    章峥岚心不在此,但还是跟对方聊了一会,直到有人在后面拍了下他肩膀,他转头,看到站跟前的两人,正是前年跟阮静一同去参加了婚礼的那对夫妻,他起身与他们打招呼,对面那高瘦的男人笑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早知道你也来我们就搭你顺风车了。”

    “我也是刚到。”

    男人的太太好奇地问:“章总跟阮静也认识的?”

    章峥岚说:“校友。”

    人陆续多起来,已经有人开始入席就座,男人的太太大概是看到了朋友,跟他们说了声“过去下”就走开了,老婆一走男人就邀请章峥岚到窗边抽烟,没走出两步就低声暧昧问道:“刚坐你旁边的谁啊?女朋友?还不错啊挺漂亮的!”

    “不是。”章峥岚淡淡道,他的视线又不经意地扫了一遍宴客厅,还是没有看到她,走到窗口就点了烟吸了一口,这半年来他又重新染上了烟瘾,甚至抽的比以前更厉害。

    先前水光刚到宴客厅就接到了阮静的电话,阮静一听她已到了就立马叫她上了楼来。酒店的豪华房间里,化妆师和服装师正在给新娘子上上下下周全精致地装扮,闺蜜们站在周围你一语我一语地点评,最后纷纷感慨国外请来的大师就是不一样。

    有人听到敲门声,去开了门,带着人进来,嘴上喊过来,“阿静,还有伴娘啊你?”

    阮静歪头看见来人,摆了摆手让两位大师先停停,她朝水光招手,满面笑容,“学妹,来了啊?”

    水光走进去时,有姑娘感叹了声,“阿静,你这学妹气质那么好跟白莲花似的,如果她做伴娘我可没脸上场了。”

    阮静道:“别嫉妒人家白,嫌自己黑等会就让化妆师多给你扑两层粉。”

    “哈哈,是啊,将黑珍珠生生扑成白珍珠。”

    那姑娘捧住脸哇哇大叫,“不许叫我黑珍珠,谁叫我跟谁急,新娘子除外!”

    水光也不在意别人的玩笑话,走到阮静跟前,由衷地说:“恭喜。”

    阮静笑着欣然接受,“谢谢。”然后对她说,“水光,等一下可能要麻烦你跟着我喝酒,我记得你跟我喝过一次酒,酒量好得不得了。我姐喝酒也厉害,不过她……人呢?又出去了啊?她今天特殊情况,感冒发烧着喝不了太多,至于其他这几位就更加不行了。”最后一句话引得房间里的众美女不服,说,“学妹莫非是千杯不倒?”

    阮静招化妆师过来继续上妆,然后对那些美女说:“至少比你们强多了。”

    水光确实是从未真正喝醉过……除了那次喝了掺有药物的酒。她坐在床沿看他们忙碌,新娘头上要不要再加朵花?玫瑰花苞?好俗的哪!那多弄几颗珍珠吧这样太简单了啦!我喜欢阿静的唇色!眼影带点金色会不会比较抢眼……

    水光微微笑了一笑,有人见她从进来都不怎么说话,就过来坐她旁边陪她聊,“学妹你是哪儿人啊?”

    “西安。”

    “哦,好地方,世界四大文明古都之一!”讲到这里一伙人又将话题扯到了什么城市有什么特色什么小吃……

    婚礼在晚上六点准时开始,水光记得自己那天喝了很多酒,一桌桌过去,红的,白的,替新娘子挡去了几乎大半的酒,阮静早就有点醉了,但她不忘靠近水光说:“如果不行就别喝了,不勉强。”水光说没事,她是真的觉得喝酒不难,就是胃会有点难受,脸上会有些红。

    到后半段新郎新娘都有点不胜酒力,宾客却还不肯善罢甘休,到阮静研究院同学那桌时,一群人更是起哄要新人连喝三杯交杯酒,还不得找人替,除非有姑娘愿意跟他们中的未婚男士喝交杯酒。

    章峥岚和那对夫妻也在这一桌,水光也总算看到了坐在那,没有站起来的章峥岚。

    她感觉有点头晕,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终于起作用了,还是因为面对他?

    她隐约听到新郎说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我跟阿静真的喝不了了。又有声音说,那让那位美女跟我喝吧?水光听到阮静叫她,她转过头来,有男士正笑容璀璨地对着她,“美女,新郎新娘喝不来了,要不你陪我喝?”周围一圈人怪叫吹口哨。

    水光接过后面的女孩子递上来的酒,一直沉静看着她的章峥岚这时站起了身,他手上拿着一酒杯,走到那男人旁边,淡淡开口,“让我跟她喝吧。”

    章峥岚身材高大,之前坐那吃饭时几乎就是在沉默抽烟,给人的感觉是有点距离和派头的,那男人见是他,愣了下就说:“行啊,兄弟你来,多搞点,把他们喝趴下咯!”

    水光看着面前的人,脸上的红晕已经褪下,在酒店的白灯下显得有些苍白。

    阮静说:“章师兄,你怎么也学他们一样起哄了?你看我这学妹喝得也有点多了,看在我面子上就手下留情吧。”

    章峥岚站得笔挺,身板甚至有些僵硬,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水光微微垂下了眼睑,周围嘈杂的声音好像渐渐淡了下去。

    这种场景多熟悉又多陌生,他想对你好的时候他可以放低姿态到尘埃里,让你不由地去退让,去想是不是自己退得还不够。他想冷言冷语了,便又是那般咄咄逼人。可到如今,他还要她退到哪里?都说人在荆棘里,不动便不刺。她现在是真的不敢动了,怕疼。

    没有交杯,喝下了酒杯里的酒,水光转身对阮静说了声抱歉,阮静的眼里有着明显的关切,也隐约有点看明白,“没事的,水光。”她让拿着房卡的人带她去楼上休息,水光没有拒绝,走开的时候也没有去看他一眼。

    出了大厅,水光对身边的人说:“你进去吧,我去外面走走。”对方不放心,水光说:“我没有喝醉,只是有些难受。”

    “你其实喝得蛮多了,那好吧,去外面吹吹风应该会好受点。”对方还是递给了她一张房卡,“你先拿着,如果要休息就去上面。”

    等到那人走开,水光去了洗手间,她忘了手上还捏着那只空了的酒杯,她把杯子放在大理石台上,洗了脸,不禁苦笑,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练武术,脚磨得起了血泡,她一步一瘸地走,那时候觉得那种寸步难移的痛已是最无法忍受的,可后来才明白有些痛你没经历,就永远不会知道锥心刺骨究竟是什么感觉。

    水光走出酒店的大门,外面已经黑下,路灯和酒店大堂里的灯光照得路面斑驳错落。有人走过来站在她旁边,他手里拽着外套,骨骼分明的手兴许是因为用力青筋淡淡显露着,他最终没有给她披上,低哑的声音说:“你还有一些东西留在我那里。”

    水光低头笑了,“那就都扔了吧。”

    章峥岚觉得自己就像站在悬崖上,以前他还可以没皮没脸地在她身边纠缠,如今却是毫无资格了。可那人要跟她喝交杯酒,即便是玩笑性质,他也无法接受,所以才会那样杂乱无章地去阻止。

    “水光……我们,只能这样了吗?”

    水光好像真的累了,“就这样了吧。”

    他看她要走开,下意识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那根手指抽痛了一下,让水光微微地皱眉,她抬头看他,他的面色难看,“水光……我们真的……不可以了吗?”

    水光突然想笑,他说的那句话在她心里重复过太多遍,她轻声复述,“你忘了么?是你说算了的。”人再傻也不会傻到明知道走到那会跌一跤,跌到痛得当时都不知道该怎么爬起来,还要再往那走一次。

    章峥岚抓着她的那只手有点抖,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口也涩得发疼。水光拉下他的手,她摊开被他捏红了的手心,无名指的指腹上有一道显眼不过的伤疤,她慢慢说:“我这根手筋断了,在你跟我说分手的那天……我回来之后,去看医生,他问我,为什么刚受伤的时候不来?我说,那时候,我养了五年的狗死了,我父亲被诬陷革去了职位,我终于……爱上的人说不爱我了……他说这根手筋拖了太久已经死了,接上也是死的,这根手指没有用了……可你抓着我的时候,它却痛得厉害……”

    面前的男人久久没有动静,满目的悲戚。

    以前总想不通为什么电视里,书里面曾经那么相爱过的两人在分开后可以去伤害对方……原来只要心足够硬,是做得到的。

    她不恨他,却也残忍地不想他过得太好。

    因为她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