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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你有勇气给我下跪,却没勇气帮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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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绮筝跟杨王妃寒暄良久,也不见秋曳澜出来,便有些怀疑这位宁颐郡主已经被先一步赶到的谷夫人与汤氏怎么了。正要端出公主的架子让杨王妃说实话,外间可算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小丫鬟进来禀告:“谷夫人与宁颐郡主来了。”

    杨王妃勉强笑了笑,看了眼纯福公主——虽然这里是西河王府,但纯福公主品级与王妃相齐,她又是客人,待纯福公主点了头,杨王妃才道:“快请!”

    片刻后,秋曳澜施施然进门,身后落后半步跟着梳洗过的谷夫人。

    “未知公主殿下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见教?”众人再客套一番,杨王妃可算把话题引到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正题上。

    果然江绮筝歉意的道:“是为了昨日下人误传的话,损及宁颐郡主名节,特来说明的。”

    杨王妃心里满满的苦涩:“小贱.人已经难对付得很了,江家还处处护着她!往后这日子还能过吗?”

    面上却不得不撑出笑脸来感谢江绮筝亲自来还西河王府一个清白——客气话说完,江绮筝也不赘言,和盘托出江家这一晚上商量下来的说辞:“昨天我们在云意楼开词会,至于为什么请宁颐郡主,料想王妃与谷夫人都知晓了。不过呢,两位不知道的是,中途我为了行动方便,换了套男装。”

    听到这里众人都晓得江家圆场的方法了——

    “昨天我们在云意楼订了相邻的两个雅间,只不过一个是以我八哥的名义订的,当然他跟我家十九弟也有个雅间,跟我们开词会的地方相隔甚远。”

    这是江家上下认为江崖丹昨天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他为了教导江崖霜做一个合格的江家男人,在“冰壶献玉”之外,悄悄又订了间雅间,免得到时候自己没地方待。

    “相邻的两个雅间,一个我们开词会,另一个却是为了宁颐郡主——毕竟咱们开词会常有嬉闹之事,宁颐郡主在孝中却是不便,所以宁颐郡主赏了会海棠,就去了那儿休憩。”

    江绮筝面不改色的道,“但既然邀了郡主过去,断然没有把她孤零零丢那里头的道理,所以我过去陪了会——哪里想到,因为我穿了男装,加上昨天我家十九弟也随我八哥出门凑热闹,恰在一间酒楼,竟叫人胡说八道上了!”

    “后来我乏了,想到家里祖母说过想见见宁颐郡主,便带着宁颐郡主跟两个姐妹先行回府——当时是跟宁颐郡主同车,我八哥不放心,令我十九弟送我们回府来着。不想,这居然被传成我十九弟送宁颐郡主到隔壁的别院,说这些话的人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呢,曳澜这孩子素来乖巧,西河王府也是有家教的,如何会作下这等羞耻事?”顺势接话的居然不是杨王妃,而是谷夫人!

    一时间花厅众人,包括江绮筝在内,都呆了呆。见谷夫人一副深以为然、毫不怀疑的神色,看向秋曳澜的目光更是满含怜惜——连秋曳澜都愣住了:她刚才留在后面,是恐吓了汤氏、威胁了谷夫人,但都是让她们不要再妄想操控她、速度解除跟邓易的婚约啊!

    谷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秋曳澜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见这情形,谷夫人竟低声下气的道:“方才我也是听外头人议论多了,才叮嘱你几句往后不要随便出门,哪里就是怀疑你了?如今纯福公主亲自过来,可不就是给你正名了?你若还是心里不爽快,我啊,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好不好?”

    又说,“我膝下没女儿,向来就是想把媳妇当女儿养的,你可不能因此跟我生份了……”

    秋曳澜阴沉着脸,道:“夫人言重了,我怎么敢担当夫人的赔罪?!”

    江绮筝看到这情形,若有所思,出言道:“看来谷夫人正与宁颐郡主说话,却被我打扰了?既然如此,两位还请自便,杨王妃在这儿就成了。”

    闻言秋曳澜也不推辞,径自起身一礼,干脆的对谷夫人道:“夫人有什么话,咱们到外头去说清楚吧!”

    然后两人出了门,才到僻静处,谷夫人忽然喊住秋曳澜:“能不能单独说话?”

    秋曳澜单挑丧尸都习惯了,自然无所谓。

    把下人打发到远处,谷夫人二话不说,竟是“扑通”一声朝她跪了下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秋曳澜脸色一变,立刻闪身避开,只是她神色却并不惊讶,冷然道,“我刚才所作所为,你难道没有看见?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跟你儿子绑一块?!”

    谷夫人见她不肯受自己的大礼,却仍旧磕了个头,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您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直说吧:只要您能帮我的易儿脱离谷俨之手,我什么都愿意答应您!”

    秋曳澜摇头:“你当我是谁?求我,你还不如去求皇后娘娘!或者折回去求纯福公主也比求我来得可靠!”

    谷夫人哽咽着道:“没有用的,那两位虽然不惧谷俨,可又怎么愿意帮助我可怜的易儿呢?”

    “但我为什么要帮他?”秋曳澜反问,“我自己躲着谷俨都来不及!”

    “您是不愿意趟这趟混水,您不会没有办法的。”谷夫人惨笑着道,“看您刚才对汤氏下手,我就知道了,您这样的人如果嫁给了易儿,怎么可能容忍谷俨打你们夫妻的主意?!我知道易儿如今配不上你,也不敢求你们圆房,只求你过门之后帮他一帮,他自由了,你想改嫁,我愿意将邓家家产分你八成!”

    秋曳澜冷笑着道:“谷夫人,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今天撕了汤氏的衣裳,又打得她不敢还嘴,就能对付谷俨?说到底,今天就是打了你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这里是西河王府,若换了广阳王府,恐怕我才把汤氏的外袍拉了点下去,就有大批婆子冲进屋跟我拼命了吧?!”

    她冷冰冰的道,“我哪来的本事对付谷俨?!再者,我不妨给你交个底:我从来没想过嫁给令郎!至于圆房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您是要我死在您面前吗?!”谷夫人想了片刻,发现自己如今根本拿这个准媳妇没办法,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绝望的问。

    秋曳澜一眯眼,似笑非笑的道:“那可真是对不住了,我呢,比夫人你想的要铁石心肠。再者,夫人以为,你寻死的时候我不想看着的话,你能死给我看?”

    谷夫人一噎,吸了吸鼻子,膝行两步上来抓秋曳澜的裙裾——见秋曳澜警惕的往后退去,她失落的放下手,却缓缓站起,低声道:“好吧,我如今好像也没什么能够打动您的。但……我能不能,求您听一听易儿的事情?也许您听了,会愿意帮他?”

    秋曳澜心想老娘如今自己的事情都在紧锣密鼓之中,哪里腾得出手来多管闲事——还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搭进去的闲事!

    她对邓易印象不坏,却也没达到愿意为了他而涉险的地步!

    但谷夫人又乞求道:“我听说阮王妃生前非常怜爱您,您也很孝顺她。您就念着阮王妃,权当可怜可怜一个母亲好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秋曳澜想起前世的父母,抿嘴良久,到底点了头:“你说!”

    “说来都怪我!”谷夫人得她准许,忍不住就是泪如雨下,“早先易儿他父亲还在时,我是随他父亲住在邓家的。但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总觉得他父亲出身农家,哪怕中了探花入了翰林,所置宅邸也不够奢华、吃穿用度更不够讲究!而我虽然是庶出,却是广阳太妃当亲生女儿一样养大的,所以听我诉说在邓家住不惯后,时常打发人去接我回王府……后来他父亲没了,没多久,太妃也没有了……”

    说到这里,谷夫人脸色骤然苍白,像是一瞬间承受了什么濒临崩溃的痛楚,调息片刻才能继续,“太妃待我犹如亲生,她过世我当然很伤心,就带着易儿回王府吊唁。那时候谷俨就劝我带着易儿在王府住下,理由是怕我一个人太过辛苦。”

    “其实他是冲着邓易去的?”秋曳澜觉得这故事听到这里差不多了,就开口道,“据我所知,谷俨男女不忌好像不是这几年才有的事情吧?”既然是从前就有的事,难道你多长个心眼会死啊!

    谷夫人苦涩道:“阮清岩在勾栏中也是很有些薄幸之名的,但你会怀疑他对你心怀不轨吗?”

    见秋曳澜皱眉,她怅然一叹,“你现在多么信任阮清岩,我当初,就有多么信任谷俨——要知道我虽然是他姑姑,其实比他大不了几岁,因为太妃的疼爱,我们当年处的犹如亲姐弟一样……那时候易儿又才四五岁,我怎么会想到,他好秀美少年,竟那样早就打起了易儿的主意?!”

    秋曳澜心想你们母子长得一个赛一个祸国殃民,却毫无防范旁人打你们主意的觉悟……这跟头栽的,还真要怪你这个当娘的没顾好儿子!

    “所以谷俨等邓易长大点就对他用了强?”秋曳澜问。

    谷夫人苍凉的笑:“若仅仅是这样的话……谷俨他,打易儿小时候就背着所有人引导他好男风……等我发现时,易儿已经连我都不想接近了!”

    秋曳澜恍然大悟——合着邓易的厌女症是来自于谷俨的灌输!

    “横竖你儿子如今才十来岁,你现在开始教未必来不及矫正。”秋曳澜眯了眯眼,道,“至于说脱离谷俨的控制,我看你还不如把希望寄托给你家太后——依我见过这几回太后来看,太后对邓易还是很喜欢的。他又会读书,只要他让太后看到他的才华值得维护,还怕太后不给他做主?至于我,我还是那句话:我帮不了他!”

    谷夫人眼神瞬间黯淡:“我曾在太后跟前跪了四个时辰。”

    结果不问可知。

    “您真的,见死不救吗?”谷夫人看着秋曳澜毫不动容的神色,凄凉的问,“我一直都盼望易儿能够有个能干的未婚妻,好拉他一把——我本来以为你是谷俨撺掇着给他定的妻子,一定不会是能够帮他的人……却不想,谷俨看走了眼!”

    “我以为这是易儿的生机,不是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谷夫人见她似打算离开,不顾一切的上去拉她衣角,“您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可怜可怜易儿?!他真的不坏不是吗?!”

    秋曳澜转过身来,无语的看着她:“你有当众讨好我这个刚刚还狠狠羞辱过你的人的勇气!你有向我下跪的勇气!你还有死给我看的勇气!你为什么就没有自己去帮你儿子的勇气?偏要奇葩到把虚无缥缈的指望,寄托在一个泼辣厉害的媳妇身上?”

    谷夫人怔住!

    “总之,要救你儿子自己去,不要拖我下水!”秋曳澜淡淡的道,“不然我未必能拉他起来,却未必不能踩他更下去!”虽然她不觉得邓易讨厌,但对于谷夫人,必要的敲打是免不了的——秋曳澜可不想关键时刻被她挟恨坑上一把!

    她不知道的是,目送她离开之后,谷夫人的神情忽然变得平静无比,丝毫不像是苦苦哀求一个晚辈却无果的模样,反而有点松了口气,喃喃自语:“‘天涯’为什么要我拿易儿做垡子来求这小女孩子?”

    转念一想又是一叹,“唉,只求他们能够快点动手,帮我跟易儿脱离广阳王府——何必管其他闲事!”

    软风轻轻拂过她绝美的脸庞,却拂不去那一抹悠远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