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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初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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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纯的魂魄在她将纸条递给湖红的时候,便跟着湖红一起走了。

    云瑶不知道二姐夫最后会如何做,却只知道自己能做的不过如此。

    她能插手的到底不多,小纯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少爷知道她不是被送出去,也不是被卖出去,而是不在人世了吧?

    人死却不能告别,好像化作一抹孤魂,没有人牵念,不知所踪。

    这是何其悲哀,不怪她这样执拗的留在二姐夫身边。

    生前所愿皆成空,死后却也漂泊。

    饭后顾府还请了个戏班子,云瑶跟二姐姐拉着手话叙一番,便口称身体弱,支撑不住,回了自己的和煦园。

    她忍不住想,幸亏自己还可以借着称病逃回来,不然一直在那里干坐着还真是不快,尤其继母孙氏始终冷冰冰的,不会像二伯母白氏和三伯母刘氏那样拉着自己房里的孩子,在祖母面前逗趣儿。

    祖母似乎也并不怎么喜欢孩子,凑到跟前了,她就摸摸脸拍拍手,不往跟前凑,倒就不怎么搭理人了。

    反倒是顾云慧,竟然还得了祖母几分疼爱,似乎是有一段祖母生病,顾云慧曾经在祖母床榻前伺候过半年多时间。

    坐在和煦园的树下石凳上乘凉,云瑶想着那一屋子的女眷。

    谁能给她母亲和她下毒呢……想来母亲的死不会是跟她平辈的人做的,定然是长辈。

    母亲还在的时候,孙氏尚未入府,至少母亲的死跟她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母亲既然会跟着杨姨娘,那么杨姨娘的嫌疑就大些。只是自上次一见,她再没见到过母亲的魂魄,不然倒可以直接问问母亲是否知道些什么。

    而自己之所以被害,倘若是因为自己识破了什么,那么三年前自己接触的人和事,倒可以作为一些线索去查探。

    只是现如今这些线索虽然可能还在,她却无从查起。

    因为都是在京华,二姐姐并没有在娘家住,晚间便含羞带怯的跟着夫婿离开了顾府。

    满府的人都很疲倦,晚间父亲也只过来坐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

    云瑶这一天经历了不少事情,也早早躺下睡了。

    可是睡不多久,云瑶的眼珠便开始转,这是在做梦……

    ……………………

    梦里面,天是雾蒙蒙的,仿佛才下过雨。

    云瑶感到膝下冰凉,痛刺骨。低头才发现,自己跪在潮湿的石板地面上。

    膝边绿色的青苔黏糊糊的铺在地面上,她感到身体难受的厉害,一抹脸,满面的泪水。她心里一阵阵愤怒和不甘翻滚着,四周有很多双眼睛隐藏在小路间、树荫里……却没人上前将她拉起来。

    抬起头一位嬷嬷冷着脸站着,侧着身朝着院子边一条小路那边望着,她紧抿着的嘴唇和瞪着的眼睛让她显得凶恶尖酸。

    云瑶四周看了一圈儿,才发现自己是跪在祖母正堂前的小院子处,她愕然的看着面前的嬷嬷,竟是祖母身边的一等管事嬷嬷,夫家姓赵。

    她被胸腔里莫名翻滚着的烦躁和愤怒折腾的难受,正要大喝一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呻吟和哭泣,若隐若现从远处传来。

    她不自觉的朝着赵嬷嬷望着的方向看去,下意识的便知道,那哭声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云瑶霍地站起身,心里急,嘴里发苦。

    起身后晃悠了下,回头见另一个自己依然跪在原地,面容更加青稚,似是三四年前的自己,穿着一身粉色群衫,因为跪在雨后泥泞的石板上,裙子早已脏且湿透。

    裙角那一片片苏绣的红荷已经斑驳。

    她看向跪在那里年少的自己,面上满满都是倔强,眼里含着泪却不让流下,紧紧咬着下唇,双眼含恨。

    紧紧攥着的双拳显示着她痛苦的忍耐着,发抖的肩膀瘦弱却依然有着骄傲。

    她心里突然生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让她胸腔鼓噪,扭头冷冷的看了眼赵嬷嬷盯着小路方向时满面的寒霜。

    她一扭脚跟,朝着那小路走去。

    赵嬷嬷对这个闯入过往梦境的14岁的云瑶视而不见。

    云瑶沿着小路跑到主屋偏院儿,赵嬷嬷等几个祖母看重的丫鬟婆子就住在这边。

    当她走过去,一个被按在地上的浅翠色身影映入眼帘,她只觉得心头一痛。

    两个粗使婆子正挥舞着两臂宽的板子,用力的打在那浅翠色少女的臀部,她臀后的裙子早已被打烂,鲜红的血透过翠裙,刺目惊心。

    方才还在哭泣的小姑娘此刻只余一口气轻声呻吟,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心底一股悲怆糊了眼睛,她冲上前去想要推开那挥板子的婆子,自己的手却穿过那婆子的手臂……

    她一阵怔愣,才露出一个有些苍凉的苦笑,是梦吧……

    她寒着心,怔怔站在一边,一直到趴在地上,被垫高臀部的小姑娘已经没有了一点声息,那板子还在用力的拍下。

    小姑娘稚嫩瘦弱的身体随着板子砸下,而微微弹起,她双手垂在身侧,面色苍白,嘴唇发青。一个婆子停下板子去探了下翠衫少女的鼻息,抬起头皱着眉,朝着另一个婆子摇了摇头。

    两个停顿了下,便听到远处小路尽头赵嬷嬷的声音冷冷传来:“怎么没了声音?100板子可还没完呢!”

    100板子……

    云瑶身体晃了晃,瞧着眼前的小姑娘只怕还不足10岁,50个板子就足以要了她的命了。

    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眼神中也露出了不忍,却拗不过赵嬷嬷在正院儿小路口默默数着板子数,她们不敢违拗赵嬷嬷,只好继续打板子。

    小丫头都没气了,板子却还在一下一下的打。

    四周监刑的婆子和几个被叫来观刑的丫鬟皆咬着嘴唇扭开了头,这不过是后院儿惯常使用的杀鸡儆猴的招数,边上被叫来观刑的,都是猴子。

    云瑶站在一边紧紧的攥着拳头,看着那趴在地上,早已没气的小丫鬟,那张青涩苍白的面孔。小丫头两只手垂在身侧,指甲早已扣进手心里,身后腰背臀部的肉都被打烂了。

    眼睛发涩发疼,心里像有万马奔过,疼的厉害,像有火灼烧,烫的发疼。

    扭转时,她寒着面孔穿过小路,迎面看着赵嬷嬷那张脸上挂着嘲讽。

    年轻的自己跪在正院儿中央,双目发红。

    她穿过小院子,站在堂前的台阶上,正堂屏风后的软榻上,祖母靠着软垫坐着,她闭着目,手指捏着茶杯一下一下的瞧着杯缘,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张善于展现慈爱的面容,此刻紧紧板着,眉宇间竟然带着几分煞气。

    云瑶感到自己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是心寒,是一种被背叛的痛苦。

    突然,祖母的眼睛睁开,她皱着眉,眼里竟满满都是决然,她开口,声音低软冰凉:“将六丫头送去后堂的祠堂里罚跪,老大要是过来求情,就说我不舒服,不见。”

    云瑶不自觉露出一抹冷笑,扭转头,她便看见年轻的自己被赵嬷嬷架起来,半拖半拽的送去后祠堂。

    她紧紧攥起拳头,轻轻磨了磨后槽牙,身子一阵阵发冷,恍惚之间胸中烦闷,猛地呼出一口气,眼前玲珑尽散。

    恍惚之后,她睁开眼,看见微黑的房间里自己窗前微微飘荡的浅粉色纱帐,她伸手摸了下脸,面上皆是汗。

    原来果然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