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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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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知道。”周冉温顺地点着头,眼里浸满了依赖的笑意,埋头靠在向老夫人肩上,声音有些闷闷的,“太婆放心,我都记着……”

    上辈子,她一心念着林夫人的好,听林夫人的话,跟着周薇和周悠一道学琴棋书画,学女红针织,学着温婉忍让,学着去逢迎讨好别人。她压着自己的性子,一直忍了十二年,最后又浑浑噩噩地出嫁。太婆也曾经这么教过她,可她那时候根本不懂,也不知道如何懂……

    她身边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只剩下赵叔一家人和朱槿,后来朱槿也不在了……赵叔和赵毅一直护着她在越地安顿了下来。在越地的那两年里,她才真正地活着,才明白外头还有那么些不一样的人,他们过得鲜活恣意,让她惊奇又羡慕。可这样的安稳日子也不过两年,天下就乱了,越地也乱了。兵匪所过之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乱世中人命如草芥,她只能逃,可最后还是没逃过,反而……

    忆及此,周冉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底漫上了一层涟漪,这涟漪轻轻荡漾开去,最后归为了一片深幽的沉静和决然。这辈子,她不想活得那么窝囊、狼狈,不想任人摆布,她想恣意地活着,活得长命百岁!

    她不会做生意,看不懂账本。她也不懂外头朝堂上那些纵横谋略,更不懂什么天下大势。她上辈子所有的学识和见识加一块儿都绕不出一个周府。

    可她不想再像上辈子那样浑浑噩噩地活着了!她已经死过一次,她就不信她周冉还能那么窝囊地死了!

    这辈子,她走了十年,也学了十年。十年,足够她看清很多事了……

    周冉的眸子黑得发亮,于沉静中透着股坚决,她不会重蹈覆辙……她的亲事,哼,也不需要别人拿来做幌子!

    见周冉一时出了神,向老夫人好笑地捏了捏周冉的鼻尖,“你这丫头,又在发什么愣呢?”

    不等周冉答话,向老夫人又笑了起来,语气里难得的带了几分打趣。“今儿晌午五郎过来送礼,我怎么听说你不大欢喜?你这脾气也是,从小就拧!五郎那孩子我看着就挺好,你还真为着小时候那点芝麻大的事儿记恨人家?”

    “太婆当我心眼这般小?”周冉哭笑不得地撇了撇嘴,眉宇间带着几分委屈和气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谁还记得?也就宋文熠一心到晚惦记着!生怕忘了我害他丢脸的事儿!再说了——”

    周冉不怎么顺气地哼了一声,语气颇有些愤然,“我哪里不欢喜了?我对他向来客客气气地,太婆不信问问腊梅姐姐!”

    “你呀——”向老夫人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点着周冉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丫头从小就有主意,懂事也早,难道半点没察觉到不对?”

    见周冉神色一僵,向老夫人摇了摇头,抚着周冉的脸颊慈爱地笑道:“太婆虽说人老了,眼睛也不如前些年,可心里还亮堂着。今儿五郎他祖母跟我探话,我想着你们都还小,五郎的身份日后又是要承爵的,也就没应。五郎对你如何,太婆看得出来。太婆今儿就问你一句话,你对五郎……”

    “太婆!”周冉脸上泛起了一层极轻的红晕,也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只急急地喊了一声,懊恼地跺了跺脚,手指捏着帕子微微用力,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咬牙切齿,“不可能!宋文熠……”

    她跟宋文熠根本就不可能!不说他前世跟周悠订了亲,后头还带人追杀她。单说这辈子,他跟她也不可能,他是威远侯的嫡长子……他们之间天生就横着一道坎。就算她没怎么当回事,可她凭什么为了他去费力气翻那道坎?她都大度地不计较他上辈子追杀她的事儿了,别的,哼!没门!她就是要嫁,也要找个能让自己顺心的人家。要她天天对着自己曾经的仇人磨牙?她才没那闲心!

    见向老夫人一脸错愕又好笑地看着自己,周冉猛地吸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遂勉强将心头那点烦乱和躁动压了下来,又慢慢吐了口闷气,重新倚进向老夫人怀里,抱着向老夫人的胳膊,闷声叹道:“我是不大待见他。再说了,我跟他……身份不合适,我这样的性子,李夫人也不会喜欢。”

    周冉叹了口气,转而又笑着抬起头来,晃着向老夫人的胳膊笑道,“太婆也知道我这性子要强。就是找,也得找个性子宽容大度的。嗯,门第也不能太高了,人也不用长得太好看,但是也不能过于难看。不要太迂腐的书呆子,也不能太世故圆滑了……”说着,竟有模有样地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数了起来,直把向老夫人看得哭笑不得,心知周冉不愿,便也不再提宋文熠。又想着周冉先前所叹,心里暗自叹息,爱怜地拍着周冉的背。

    等周冉带着朱槿和紫叶从正院出来,桃园里墨竹已经照着礼单子指挥着几个小丫头把东西理好了,又一一拿给周冉瞧过一遍,随后才分门别类登记造册,仔细收捡了。

    周冉懒懒地靠在炕上,伸手拉过先前紫叶捧进来的紫檀木匣子,目光沉静无波,手指轻轻曲起又松开,吸了口气,这才慢慢开了匣子。

    匣子里很空,只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粗布绣花荷包,荷包下头垫着张折得齐整且有些泛黄的宣纸,纸上的墨迹隐约可见,大约是一封手书。

    周冉吸了口气,翻身坐了起来,将那匣子搁在案几上,伸手取了荷包,解开绳结,手上一转,荷包里的物件晃当一声掉了出来——宛然是一方拇指粗细、莹润光泽的羊脂白玉玉印

    周冉挑了挑眉,也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只目光复杂地盯着那玉印看了一瞬,重又将那玉印装回了荷包里暂时搁在一旁,待取出匣子底下的手书细细看了一遍,重新折好,这才将手书跟荷包一并放装回匣子,递给了一旁瞪大了眼睛却安安静静地候着的墨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