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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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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

    邬国梁顿时一声厉喝。

    邬八月心如擂鼓,瞪大眼紧贴着影壁站着。

    波斯猫慵懒地“喵”了一声,让邬八月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她一只手按着狂躁律动的胸口,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再发出任何声响。

    怎么办?怎么办!

    邬八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方才那一记惊呼被祖父听到了,若是祖父和姜太后知道她将他们俩的秘密给听了去,她的下场……

    祖父或许还可能念及祖孙情分放她一马,可姜太后,唯恐权势倾覆的姜太后怎么可能放过她?

    不能让他们发现她!

    她得逃!

    邬八月只有这么一个念想,她来不及再思索其他,果断地提了裙裾,朝着廊庑旁繁盛蓊郁的花园跑了过去。

    ☆★☆★☆★

    邬国梁和姜太后从烟波阁这处隐蔽的偏阁上下来。

    “没有人。”邬国梁面色微沉,看着廊庑下舒展身体躲烈阳的雪白波斯猫。

    “为避人耳目,我们已经躲到这么偏的地方来了,竟然还会有人跟了来。”姜太后看向邬国梁:“被人发现了,传扬出去可如何是好?”

    邬国梁皱紧了眉头,眼角的细纹明显:“可这里只有一只猫,会不会是我们听错……”

    姜太后右手成爪抓着前胸的襟口,双目惶惶却带有一股慑人的冷意。

    “不可能,你也听到了,那分明是一个女子惊呼的声音。她定然是发现了我们的事,得知自己暴露,这才急忙逃走。”

    这时候的姜太后却保持有足够的冷静,后|宫沉浮几十年,临危不乱已成为刻在她血液中的本能。

    姜太后在附近转了一圈,鼻翼翕动。

    然后,她突然顿住了脚步。

    姜太后沉声说道:“是你那孙女,邬八月。”

    邬国梁顿时大惊,断然否认道:“不可能!”

    姜太后冷笑一声:“邬国梁,你犯不着这般护着你那孙女。若此事传扬出去,我身为帝母,皇帝总会留我一命。可你邬家上下会是什么下场,你心中自当有数!连问也不问我为何笃定是你孙女便出声否认,你还真是护你邬家人护得紧。”

    邬国梁手捏成拳,按捺下心里的惶急。

    “好,那你便说说,无凭无据,你为什么笃定是八月?”

    “无凭无据?”

    姜太后嘲讽地一笑:“邬国梁,你邬家开朝功臣,世袭公门,你也已为当朝邬老,翰林之首,位高权重倒是将你们的祖业给忘了。你邬家如今风光,未追随太祖博弈江山时,不过是一方香农,制香贩香乃是你们谋生之道。这周遭盈盈不散的香气,你闻不出来吗?”

    邬国梁屏住呼吸,然后猛然吸了一口气。

    “闻到了吗?”

    姜太后的目光似是淬了毒的寒剑:“苏合蔷薇水,这味道,我也只在你孙女身上闻到过。今日她身上,涂抹的也是此香。”

    ☆★☆★☆★

    邬八月尚且不知,她已经暴露了。

    匆匆跑出烟波阁花园,邬八月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她珠钗散乱,鬓发微湿,衣衫上甚至还挂着几片绿叶。

    长出一口气,邬八月闪身躲到朱红粗木廊柱后面,背靠着廊柱平复呼吸。

    她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邬八月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句话——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冷不丁的,邬八月打了个寒噤。

    她想,大概以后她都没办法用寻常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的祖父和姜太后了。

    然后她又不可遏制地想起了今日的寿星段氏。

    祖母啊……

    想起如今清风园中的致爽斋,是姜太后特意在皇上面前提了拨给邬家一行人住的。

    想起陈嬷嬷与有荣焉地说,祖父亲自替祖母画了画像,等闲不让人瞧。

    想起姜太后说的那句让她心里一直没来由膈应的话,“瞧邬老说的这话,哀家哪儿是那样的人?”

    再想起方才姜太后对祖父所说的,“你我数十年相扶相持……”

    邬八月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耳边似乎能听到祖母一声声怜爱地唤她。

    “八月、八月……”

    邬八月猛地吸了口气,将喉咙里那股抑制不住的酸意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与祖父相扶相持数十年的,不是姜太后,是她的祖母段雪珂!

    后脑勺顶着廊柱,邬八月心里天人交战。

    这件事,她是让它烂在肚子里,装作永远都不知道,还是告诉祖母,让祖母不至于活一辈子糊涂?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八月?”

    端着梨花木雕牡丹纹漆盒的女官李氏带着几个宫女经过此地,意外地看向邬八月:“你怎么在这儿?”

    邬八月心猛地一跳,扫了一眼那几个宫女,“我在这儿等祖父。”

    李氏笑道:“瞧你,等人便罢了,怎么还把自己个儿弄得那么狼狈?”

    李氏将漆盒递给宫女让她们先行,亲自替邬八月摘了身上粘着的几片树叶子,为她扶正歪斜了的珠钗。

    邬八月目送那几名宫女走远,猛地将李氏朝自己身边拉了过来。

    “呀!八月你做什……”

    “李姐姐。”邬八月伸手掩住她的嘴,左右望望,道:“别告诉别人你让我来烟波阁。”

    李女官奇怪地道:“发生什么事了?”

    “别多问,李姐姐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邬八月深吸一口气:“李姐姐在宫中伺候,应当比我更明白。知道得越多,丧命就越快……”

    李女官顿时脸色肃穆。

    虽然不知道邬八月到底为何这么郑重其事地吩咐她,但邬八月最后一句话却由不得她不思量。

    李女官缓缓地点了点头。

    “谢谢李姐姐。”

    邬八月长呼一口气,颓然地又靠回廊柱。

    李女官打量她片刻,伸手牵住她,捏了捏她的手:“好了,别慌张,镇定下来,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发生何事,总有办法解决的。”

    邬八月勉强地笑了笑。

    李女官道:“好了,我还要赶着验看内务府拨下来的香料,就不与你多说了。”

    李女官与邬八月告别,临走前感慨道:“内务府往年拨的香料都及不上八月你身上这幽轻淡雅,经久不散的味道,可惜宫中不好此香……”

    邬八月面色僵住,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