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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替你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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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用外衣做成的包裹,水蓝色的包裹还带着身体的温度。.

    苏阳很小心的把包裹捧在手中,慢慢的揭开。

    包裹里面装着一些苍白的灰,还有一柄短剑。

    这些灰,这柄剑,曾经是一个人。

    哪怕沉鱼落雁,即便雄霸武林,死了之后就只能剩下这些。

    苏阳抱着这个人,这柄剑,很认真的走到院子里的一棵树下,蹲下来把放在树下一个避风的位置。

    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院子里发生的任何事。

    做完了这一切,苏阳重新站起来,面对着薛狐悲。

    他仰头喝下了葫芦里残余的酒,手指在腰上的剑柄滑过。

    院子里响起了青钢剑一分分出鞘的声音,很慢,很刺耳。

    无风,头顶艳阳高挂。

    话再多,也总有说完的时候;

    拔剑再慢,也总有拔完的时候;

    路再长,总有尽头。

    一切的尽头就是生死。

    院中两人动了。

    薛狐悲铁杖当胸平举,整个人忽然原地旋转起来。

    他越转越快,只一个眨眼之后,几乎就已经看不到人影,院中只有一团黑色的旋风和铁杖呼啸的声音。

    他的铁杖还在手中,却已经分不出人还铁杖的区别,随着身体的旋转,仗风笼罩住了四面八方,无处不在,也无从下手。

    这条铁杖本就是海底精铁打造,重近百斤,这样旋转起来,任何兵器也招架不住,铁打的身体碰到一下也要筋断骨折,砸成肉泥。

    苏阳剑在手。

    苏阳退。

    苏阳只能退。

    退有时是为了进,但此时却是为了活。

    因为只有活,才能进!

    巨响不断。墙倒,树断,地陷。

    薛狐悲所经过的地面,砖石乱飞,身后留下了一道深达半尺的壕沟,沟中石板尽碎,宛如自然风暴之威。

    然而力大必然不能持久,苏阳在等,等他内力耗尽的一刻。

    但真的能等到这一刻吗?

    薛狐悲没有说谎,他的功夫比传说中更高,如此高速刚猛的仗法,却迟迟没有丝毫的衰弱迹象,反而越来越快,声势越来越大。

    拐杖带起的劲风,把地上的碎石激起,堪比暗器,像一阵暴雨朝苏阳激射而去。

    苏阳的身后已经是墙壁,当他闪开的时候,碎石霹雳啪吧的射在墙壁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洞孔,如同蜂窝。

    然后铁杖擦到了这面墙,所以这面墙也塌了,三尺厚的石墙在铁杖面前并不比一张纸坚强多少。

    小院并不大,苏阳已经没有多少地方可以退!

    但他还在退,朝最后一面墙退过去。

    薛狐悲转的更快了,整个人似乎都要飞起来,空气中充斥着呜呜呜的铁杖呼啸,仗影重重,眼花缭乱,他的整个人已经成为一片黑影,似乎连太阳的光都被这个巨大的旋窝吸收了进去。

    苏阳的背后又是墙,他已经真的退无可退。

    不退就只能逃,但却未必能逃的走,就算是逃走了,难道欠的债就不用还了吗?

    但就是这时候,薛狐悲忽然好像长高一点点。

    他今年已经六七十岁,当然不可能再发育长高,可他却偏偏变高了一点。

    他变高的原因,是因为他转的实在太快,拐杖带起的风也太疾太猛,居然形成了一股朝下的气流,缓缓的将他的身子朝上托起了一点点。

    这一点点只是很少的一点,甚至他的脚还没有完全离地,脚尖还点在地面上,如果不够细心,甚至根本不会留意这一点的变化。

    苏阳在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个粗心的男人,只有在偶尔的少数时候会心细。

    在要命的时候。

    这个偶尔就已经足够了。

    大地是最浑厚的,也是所有力量的来源,任何武者在空中借力都难免要弱上三分,习武之人的双脚本应该脚踏实地。

    可如果地面是平整的,这一点点的差距本不应该有任何的影响,毕竟仗风再大,也不可能把他吹飞了,而且薛狐悲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仗风微微放缓吗,身子已经重新开始下沉。

    但地面已经被他的拐杖砸成了一片狼藉,到处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碎石,没有一块可以立足的平底。

    所以他这一下再次落地的时候,踩在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碎石头上,站的已不太稳,右下方的杖幕中出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破绽。

    破绽很小,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破绽的隐藏的危险很大,大的也许就是一条命。

    苏阳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他终于不退了。

    他合身朝这个破绽扑去。

    他退的时候很慢,因为退是可以退很多次的。

    但他进的时候却很快,因为进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这是一场赌博,筹码就是双方的命,揭牌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破绽一闪而过,铁杖重重的敲在苏阳的左腿上,咔嚓一声,苏阳的左腿不出意料的断了。

    但惨叫的却是薛狐悲。

    他的一条腿从膝盖处齐根而断。

    断腿带着血花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弧线,恰好落在那个包袱前。

    苏阳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左腿已经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甚至隐约可以看见从裤管里刺出来的骨头。

    骨头尖锐而锋利,像一柄剑,刺的苏阳大汗淋漓。

    但薛狐悲已经站不起来了。

    并不是每一个没有腿的人,都可以像姬摇花那样抱着一个人还朝前跃的。

    “一条腿。”

    苏阳的声音比他的断骨还要刺人。

    薛狐悲咬着牙点住了腿上两个止血的穴道,满脸血污,惊道:“什么一条腿。”

    “没什么,我欠她的。”苏阳一边说一边瘸着腿走向薛狐悲。

    薛狐悲挣扎着杵着拐杖爬起来,以杖带腿一步步的朝后跳,咬牙切齿道:“你休要得意,我断一条腿,你也断一条腿,我功力比你深,你未必能赢。”

    苏阳没有说话,因为他今天来并不需要得出一个输赢,这个道理薛狐悲不会懂。

    苏阳只要命,不管是谁的命,薛狐悲的命也好,自己的命也罢,他只要一条命,一条命去还给她。

    薛狐悲再次转了起来,他的仗法本就是要转,如果不旋转的话,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出招。

    但没有了一条腿的人,自然转动的不会太灵活。

    不是不太灵活,而是太不灵活。

    于是剑光闪过,薛狐悲再次摔倒。

    血光之中,他的右腿也被苏阳一剑剁飞。而这次苏阳只在肩膀被铁杖擦了一下。

    在薛狐悲的惨叫中,苏阳淡淡的说:“两条腿。”

    薛狐悲已经顾不上苏阳在说什么,他像一个可笑的侏儒小丑,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着,嚎叫着。

    鲜血和污泥混在一起,渐渐的积成了一个水坑,薛狐悲就仰面躺在这个坑里,双眼望天,大口的喘着粗气。

    苏阳晃了一晃,好像已经快要站不住了,每多站一刻,腿上的断骨就像戳在他的心脏上,戳在他的大脑里一样疼。

    薛狐悲的声音犹如厉鬼,充满了恶毒:“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话音刚落,他猛地双掌击地。

    地面上顿时出现两个深坑,看起来丝毫不弱于铁杖砸出来的,而他的人也利用这股反震之力,腾空而起,朝苏阳扑来。

    薛狐悲人在半空,须发皆张,双目圆瞪,手掌带起的风已经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旋窝。

    他虽然没有腿了,但他还有一双手,用手撑着地面依旧可以让自己弹起来。

    既然是魔道之中,他当然有一两门拼命的邪门法子,他手中已经没有拐杖,可一双手掌却红的像要滴血。

    这一掌几乎已经到了他全盛时期的威力,就是魔姑再世也未必能硬接。

    苏阳走的离他已经太近,跟本来不及躲闪,即便能一剑杀了他,自己也会被这掌击中。

    苏阳不躲,不退。

    苏阳撤剑,立掌。

    在这一刻,酒鬼的力量,神功之力,精神之力已经被发挥到了极点。

    雷霆一击。

    这一掌已经是苏阳毕生巅峰。

    两只手掌相交,如中败革,砰的一声闷响,在手掌交汇处,炸出一蓬血雾。

    苏阳右掌掌纹尽裂;

    薛狐悲半截手掌如被刀切,整整齐齐的从中断开,整个人,不,半个人倒飞而出,惨叫着撞上了小院中最后一堵墙。

    苏阳爆喝,蹂身而上。

    在薛狐悲贴在墙壁的一瞬间,苏阳的第二掌已经到了,重重的打在他的胸口。

    薛狐悲身后贴着的墙壁晃了一晃。

    第二掌还没有结束,第三掌又到了。

    第四掌,第五掌,第六掌.......

    苏阳像发疯了一样,一掌接着一掌猛击下去,每一掌下去,墙壁都会剧烈的晃动一下。

    整面墙壁不停的颤抖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薛狐悲却连呻吟都无力在发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胸膛缓缓的塌陷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少掌之后,苏阳终于停下了,他的脸上全是血,低着头站在薛狐悲面前,宛如疯魔。

    薛狐悲却没有从墙上落下来,他贴着墙壁,背后的墙砖已经四分五裂,背肉完全突了出来,然而胸腹之间却深深的凹了进去,整个人已经嵌在墙壁中。

    他的七孔已经开始朝外喷血,眼珠子一颗凸睁出来,眼眶都是血痕,另一颗却早就被从眼眶里震出来挂落在颊边。

    他的嘴长大大大的,似乎在说话。

    他真的在说话,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就是九天神魔同时出现也救不了他。

    “欠你的,我还了。”他说。

    “不是你还的,是我自己拿回来的。”苏阳冷冷的说。

    薛狐悲还想再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头一歪,就此死去,像一摊挂在菜市案头的烂肉。

    苏阳转身,一瘸一拐的朝那颗断树走去。

    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响,小院中的最后一面墙,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下。

    只走出三五步,苏阳脚下发软,也终于摔倒在地。

    他用两只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爬到断树下,温柔的拂去落在包裹上的枯叶,微笑着说:“两条腿,一条命,我帮你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