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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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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四合,风声渐响。

    没有月光的夜空,漆黑不见五指,唯有幽幽隐隐的腊梅香在清冷的空气中浮动,彷佛无形的温柔的手,抚在人眉间鬓角,洒下丝丝缠绵情意。

    齐悦瓷半披着撒花小袄,松松挽个纂儿,将一个石青色绣白玉兰花的荷包左右翻看,总觉得不甚满意。

    她的女红确实一般,也就是勉强拿得出手而已,一年做不了几个针线。

    “爷了……”帘外响起清脆的嗓音和悉悉索索的衣裙声。

    她一慌,忙飞快地把荷包塞到靠背后,整了整衣裙钗环,才起身相迎。

    邵槿形容颇是疲惫,但明亮的眼睛,微扬的下颚,依然显得他清俊、坚毅。他随口问道你吃了吗不跳字。

    “不是你叫我等你嘛。”她娇俏地瞪他一眼,转身命丫鬟摆饭,亲自沏了一盏茶递给他。

    他一饮而尽,望着她的眼里渐渐含了笑意。

    齐悦瓷微微红了红脸,横眸睨了他一眼,眉梢眼角间便全是旖旎的风致。

    两人对坐用饭,她替他添了满满一碗汤,一面看着他喝一面笑……弟弟最爱喝这个羊肉汤,我嫌味重,他每每逼着我喝,硬说有多少多少好处,不料你也爱喝。”

    烛影朦胧中,她目如秋水,点点波光,眉似远山,脉脉含情。

    其实邵槿并不是很爱喝,可是看着她那样笑眯眯的满足模样,一口气全给喝了。

    “你也多吃点,别光顾着我。”他居然学会了给人夹菜,只是动作略显生硬,表情也有几分尴尬。

    齐悦瓷越发好笑。

    绿肥站在邵槿身后,时不时给他布菜,强装的笑脸不比平时自然流露的欢喜,反带些愁苦的意味。

    可惜,邵槿没有,全落在了齐悦瓷眼里。

    待到饭后,屏退丫鬟,她才把红瘦的事向他解释了一番……大夫说要静养些日子,你是的,红瘦身子骨原有些弱,不是三两日能好的……安姐儿又病倒了,我琢磨着,还是将她送回家休养得好。

    也不知她从哪儿听来的胡话,以为我要撵她出去……后来送到绿肥家里,托她嫂嫂帮着照料些日子。你看,咱们是不是……总不好让她嫂嫂白辛苦一场……”

    如果红瘦不是邵槿的人,她根本不想再提起这个人。

    但她很想,红瘦在他心里,究竟是份量,几年厮守,那情分怕是不浅

    即便养株花,养条狗,日子长了总有些感情,何况是一个千伶百俐、模样不,整日在眼前对你默默含笑的体贴温柔的女孩儿。一般的男子,只怕都不会不在乎吧。

    邵槿这才得知此事,面色沉郁,眼神凛冽,半晌问道她怪你命她出府了?”

    “那倒没有。”她赶紧笑道,“许是病里,情绪紧张,当我是撵她……后来听说等她好了就接她,便安心去了。”

    她故意替红瘦遮掩一二。

    如果邵槿当真在意这个丫头,他一定会去向别人细细打听当时的情景;便是他不刻意打听,难道还没人透露给他吗?反正,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她都是宽待下人的主子。

    若他仍然因此而怨怪她,那么……

    邵槿不再提这个话题,不过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将此事抛于脑后。

    她冷冷一笑,唤进丫鬟服侍二人梳洗安歇。

    从净房出来,齐悦瓷换了一件浅洋红撒淡白芙蓉花的中衣,散了发髻,一头青丝黑缎般顺滑,衬得她杏眼桃腮,肤光如雪。

    却见邵槿歪在床上看书,书早是滑落枕边,人已经沉沉睡下。

    她悄步至前,轻轻拣起书放在一侧柜上,地打开被子,替他盖好,才蹑手蹑脚爬到里边,钻进了被里。

    温暖甜腻的馨香悠悠扩散,她缓缓闭上双眼,正半睡半醒间,恍惚重物缠上了她纤细的腰肢。她一个激灵,登时睡意全无。

    她今儿……如何忘了这个……照规矩,她是不是应该给他安排一个,一个……可是,谁合适呢?绿肥?碧冉?烟柳?

    邵槿哪儿她此刻脑中的无数念头,慢慢靠近她,一手从她脖子下绕搂抱住她,一手探入她衣衫,隔着肚兜捻摩她浑圆的乳儿。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浑身滚烫,一口含住她嘴唇,轻吻慢挑。

    从他几乎窒息般的拥吻中勉强挣扎出来,齐悦瓷又羞又为难,只好趴着他耳朵,几若蚊蝇的嘀咕了两句,很快羞得满脸通红。

    刹那间,邵槿的脸垮了下来,懊恼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么就这么不巧?他走了五天,偏他……真是老天都与他作对。

    齐悦瓷更是羞赧不已,偷偷斜睨着他,见他呆呆望着,那表情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她决定发挥身为正室肚里要能撑船的原则,顺便借此探探他的口气。

    她舔了舔唇瓣,挨着他问道你,你觉着哪个丫头看着顺眼?”

    虽然心里酸溜溜的,可这是规矩,规矩,规矩……

    “都不啊……”他的思绪依然停留在她湿润娇艳的红唇及软腻坚挺的**前,完全没理解齐悦瓷话里的深意。

    闻言,齐悦瓷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男人呢,她差点以为他会稍稍不一样点,原来都是一样的,美色当前有谁会拒绝?还是妈妈说得对,好,既然你都喜欢,大不了全收了

    这个,当然是她一时气怒下的想法,不过,给邵槿收通房这件事,终于被齐悦瓷提上了日程,或者说她决定正视了。

    她咬咬牙,继续道要不,我去唤绿肥进来?或者……”

    有大不了的,人人都是这么的,难道她还能过不去这个坎?

    “唤她进来干……”邵槿的话不及问完,脑中莫名的闪过一个念头……方才她说了?

    一瞬间,他不知心里是何滋味。照理而言,妻室大度,主动给男子收通房,任何一个男的都应该得意才是……但是,他就欢喜不起来呢?相反,他觉得气恼,或者说是恼羞成怒。

    她把他当人了

    他邵槿,岂是那等人

    他骤然阴沉的脸色,却引起了齐悦瓷另外的理解,她心头一火,又道或者,碧冉貌美且有才,你觉着如何?”原来是看不上绿肥啊。

    也是,绿肥虽然可爱甜美,但长相着实一般……在她的丫鬟中,碧冉的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他满意了吧。

    邵槿的瞳孔渐渐变得幽暗,望着她的目光越发凌厉,他简直不知该说。

    齐悦瓷不由奇怪了,难道连碧冉都看不上……这眼光,忒高了点,还是心心念念忘不了红瘦?

    “睡吧……”他勉强挤出这两个字,气鼓鼓地背着她朝外睡了。再与她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他保不准会生气,会摔门而去。

    齐悦瓷一下子怔住了,不知他这样是代表,默认了抑或是他瞧不上丫鬟们的出身?或许,这极有可能,毕竟府里貌美的丫鬟不少,可是时至今日,他都没有一个正式的通房,只能证明他心里非常看重女子的出身,出身差了不要。

    倒还挺有性子的,不过,难道……她得给他正经抬个妾,还必须是良家女子?

    成亲不到一月,就要她纳妾?他休想。

    第二日,当齐悦瓷起床的时候,邵槿已经不在了。

    难道记仇了?

    直到她梳洗之时,才看见他从外面,穿着一袭家常八成新的腾离盘晕石青长袍,束着紫金冠,满面红光,神清气爽,笑着与她打招呼道去打了一通拳。”似与她解释的模样。

    脾气去得倒是挺快?

    “要不要梳洗一下换身衣裳?”她往两颊抹了点淡淡的胭脂,回眸看他。

    对镜晨妆,娇颜如许。

    他心情更好,应道好啊。”说着,转身往净房而去。

    这边,齐悦瓷急忙吩咐丫鬟预备热水衣物,给他送到里边。

    过了会儿,她正在院子里看着小丫头们洒扫院子,却讶异地绿肥从屋里出来,一面往外走,还一面回头朝里边看,噘着唇。

    “不在里边服侍?”她亦是不解,不由笑问道。

    “爷说他可以,命我出来……”绿肥小声嘀咕着,她伺候国公爷也有几年了,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这是了,嫌她服侍得不好?

    齐悦瓷愣了愣,朝屋里望了一眼,以为他因昨日的事迁怒于绿肥。

    过了一盏茶功夫,邵槿已经穿戴整齐出来了。

    夫妻两个看看时辰不早,忙去给叶老请安,居然一大早地逢着五也在那,满脸喜色。

    上身穿一件大红五彩通袖妆花锦鸡缎子直身褙子,下着浅黄色马面裙,脚上是坠碧玉的绣鞋。光滑的纂儿上戴着一套赤金镶碧玺的头面,腕上笼着赤金镯子,手上戴着几个宝石戒指,真是富贵奢华至极。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好笑。

    五看见二人进屋,笑吟吟一把拉住齐悦瓷的手道八弟妹的气色越发好了,到底是年轻,瞧瞧这身段这模样,几个赶得上……”

    她虽是极力在夸人,但言语粗鄙,行动鲁莽,只叫人觉得浑身怪怪的不对劲。

    比起其他妯娌,五的出身委实一般,是先顺天府通判宋大人的女儿。她家原不过是近郊一个乡绅,家中富饶,后来考中秀才,捐了个贡生,来城里托人谋了个小小官职,也算从此走上仕途。奈何子弟不出息,五的父亲没了后,家中再无人出仕。

    五爷的生母只是个丫鬟,生了五爷之后才抬为姨娘的,品貌俱是一般,并不得二老太爷十分宠爱,前些年没了。

    当初二老作主,替五爷聘了宋氏女为妻,二老太爷也没放在心上。

    五进门后,头胎生了个女儿,隔几年又生了个女儿,接着再没消息了。

    偏五爷的另一房妾室也是一直无所出,五爷无子嗣,心下不乐意了,闹着再纳一房妾。五为人原就软弱,又因连生两个女儿自觉低人一等,加上娘家不济,不敢违逆他,便由着他去折腾。

    后来,五爷不知被谁撺掇着,弄了个商户人家的女儿为妾,倒是很有些手段。一年后,果然生了个,五爷宝贝得似的,如今也有十岁了。

    齐悦瓷但笑不语,跟着邵槿盈盈行礼。

    “快坐。你们来得正好……刚才你五嫂还说,你们二侄女儿在昨儿夜里生了个大胖小子,要请咱们同去吃杯喜酒呢。”叶老带着一支串珠大凤钗,钗上的珠子每颗皆有指甲盖那么大,又圆又润。

    五的长女嫁给了工部郎中蔡延平的次子,已有一年余。

    听说他家长子至今只有一个嫡女一个庶女,想来他家必然极盼望能有个孙子面世的,此番二姑奶奶一举得子,也难怪五这般得意了。

    齐悦瓷忙笑道恭喜五嫂,二侄女儿真个好福气。”

    五自嫁到邵家后,不是被人看不起出身,就是被瞧不起生不出,好在女儿能扬眉吐气,替她挣了一把脸面。

    是以,她今儿可是一早起来,特特打扮了一番,来给众人报喜的。

    “这丫头,一生出来我就知是个有福气的,只是有些人不当回事罢了。”五不忘忆苦思甜。

    众人皆笑道很是。

    不过生了个而已,有几个一辈子也生不出的?亏得五拿这个说嘴。

    邵槿在那坐着,恍如屋里没他这个人一般安静。

    “……家生产,又是头胎,最伤元气,可得给二丫头好生补补。”叶老微笑嘱咐着。

    齐悦瓷忙道我那还收着好些阿胶,回头让小丫头送来,五嫂去看二侄女儿的时候替我捎……”

    五越发兴头了,竟要邀着她一起去瞧外孙洗三。

    齐悦瓷暗暗苦笑,这五也忒……没见识了吧。

    不过,她笑容未变,看了看一旁正襟危坐的邵槿,再看向叶老。

    “明儿只怕不行……”叶老自然不会同意,沉吟着道,“你是的,过几日便要祭祖,许多事等着料理,她得帮我打打下手……不如等到出了满月,接他们母子,大家人好生热闹一番,你看如何?”

    别说洗三,就是满月,齐悦瓷也不能去。

    小小一个郎中府上,又是小辈生子,堂堂国公怎好去抛头露面,没得叫人笑话英国公府没规矩。

    五虽有些失望,但一想到能接女儿外孙热闹热闹,重又欢欣鼓舞起来。

    齐悦瓷亦是笑道二月里,天气暖和,二侄女儿的身子也健旺了,正是好时候……咱们便接了她母子来家赏杏花。”

    闻言,五的最后一丝不满都烟消云散了,笑着告辞,转道赶去邀二、四明日去宋家,又要命下人准备明日一应动用之物,忙得风风火火。

    她一走,屋里才安静下来。

    叶老留他们夫妻一同用早饭,两人想着饭后还要商议过年之事,来来回回的跑挺麻烦,也就应了,大家胡乱吃了点。

    过年、祭祖等事皆有旧例,其实并不麻烦。

    三人议了小半日,较往年略微添减一二,也就是了。

    用过午饭,邵槿去了外书房,齐悦瓷当真命人找了两包阿胶出来,又包了封一百两银子为随礼,叫画枕送去给五,托五多多致意。

    五喜得笑逐颜开,逢人便夸齐悦瓷会待人,不拿大,一看就是国公的气派。

    …………

    “……,六爷命兴儿送信来了。”巧纂提着裙子往屋里走,满脸的笑意。

    六一听,慌得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小衣,起身往外道人呢?快去传进来。”

    巧纂忙取了大衣裳服侍她换上,一面道在二门口等传唤呢,奴婢着急,已经作主让梨儿去领他进来了。”

    她是六莫氏的一等大丫鬟,从院里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做起,服侍莫氏也有近十年了,主仆感情非同寻常。

    六莫氏祖籍长安,是当地极有名望的一个望族,莫家更是长安书院的创办者。

    当时,三老太爷官居长安守备,接了家小同去长安住着。三老眼看着一日大似一日了,不免为亲事焦急,索性在当地给他相看了不少宦家千金。

    后来经交好的同僚女眷介绍,认识了莫家太太,一眼便相中了现在的六。

    莫家的女子个个读书识字,六也不例外。

    她扶着巧纂匆匆出了正屋,到前面小花厅里。

    兴儿由梨儿领着,在院门外等候,听得里边唤他,忙整了整衣冠,低头往里走。

    “小的给请安。”他跪下行了大礼。

    六身穿淡紫色绣折枝玉兰花的长褙子,挽着凌云髻,十足一个端庄典雅的大家子的派头,含笑道是哪日从家里出发的,老太爷、老太太、六爷都好?”

    “都很好,小的是腊月十五离开长安的,本来昨儿早就能到了,因雪势太大,路上耽搁了一日……这是爷给的信,还有大少爷的信……”

    他说着,从袖里取出两封密封的信,双手呈上。

    巧纂上前接过,奉给六。

    六忙打开,细细看了一遍,一开始似乎还挺高兴,越到后来,脸色越不好看,眉心蹙得紧紧的。

    兴儿并不知信里写些,见六面色骤变,不由跟着悬了心。

    巧纂悄悄往信上瞥了一眼,看不清是些字,只好强笑道,……”

    “嗯,”六愣了愣,才摆手对兴儿道,“你且起来……我问你,两位少爷这些日子读书可还用功?”

    兴儿不解她忽然问起这个,连连点头道与在时一样,每日必定亥时一刻才安歇,天未亮就醒了……老太太吩咐厨房,日日给两位少爷做了滋补的当宵夜。”

    莫氏出身书香世家,在两个的前程上一向与六爷观点不同。

    邵家凭军功而起,子弟多重武轻文,六爷更是曾高中过武举,认为两个理应子承父业。但莫氏心里不以为然,总觉读书人才是真正的清高,一力培养两个走科举之路。

    毕竟,身为武将,朝堂安定之时尤可,一旦有事,自是首当其冲……

    好在三老太太亦是书香门第出身的,现在的东阁大学士陈大人便是三老太太的嫡亲弟弟。她竭力支持莫氏的想法,偏三老太爷不大管事,六爷不敢忤逆母亲,只得罢了。

    六爷为官的安康恰好与长安相距不远,莫氏便托家中父母兄长帮忙荐了一个颇有真才实学的到任上,请他教导。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待两个一满十五岁,就送去长安书院苦读……不过,还不曾与六爷商议过。

    六忽又问道老太爷可有信件要你带给七爷他们?”

    “有的,小的先来给请安,一会子还得托哪位领我去见七爷七。”他倒是乖觉。

    “了……那爷有没有交代你何时?”

    “爷令小的跟着一同,路上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行了,梨儿,你先带他去见七吧……”六说着,示意巧纂赏给他几个银锞子。

    直到他们远去,巧纂才扶着六回后头,轻声问道可是有不高兴的事儿,爷信上写了?”

    莫氏挨着炕桌盘腿而坐,一手支颐,一手拨弄着信纸,低头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去年见过的那个……老太太家的小孙女吗?

    ……就是他们大爷的嫡女,十三四的年纪,削肩膀、细腰、眼睛大大的……”

    三老太太除了一个弟弟之外,还有一个亲,姐夫去年初由甘肃调任的山东巡抚。当时路经长安,因宽裕,顺道去安康瞧了瞧三老太太,阖家住了约摸十来日。

    临行前,三老太太还万分不舍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网()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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