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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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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下浮一道暗影,像一蓬凌乱的水藻。

    视线缓缓从那张人皮面具上移开,卫嫤深深地望向湖对面的依兰山。

    山下的府邸不知何时浮起了一缕暖光,似与左相府遥相呼应。

    这么晚了,还亮什么灯?难道是出事了?

    自她心头掠过一丝惊疑。

    此际微风习习,除却湖水拍打礁石的轻响,四周万籁俱寂。

    落英居里的人来来往往,光围着卫梦言转悠,一时无人顾及此处。

    “枇杷,你腿快,去叫箫琰,云筝,我们到落英居看看是怎么回事。”她退后两步,顺手掐了一把女贞树的叶子握在里手。回身再看那水底的黑影,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难不成是……夜闯将军府被发现了?不知怎的,她就联想起了追杀锦娘那批神秘黑衣人。

    “枇杷,告诉箫琰,记得留活口!云筝,我们走!云筝!”一连叫了几声都没反应,她微觉怪异,想再回头看看,陡闻一阵水响,接着劲风袭来,寒光擦着她耳衅的发丝直入黑夜。

    枇杷跑出不远,便“哎哟”一声叫唤,向前扑倒了。

    一柄细窄的长剑从身后掠过,削向卫嫤的脖颈。

    她心头一凉,看向云筝。

    云筝这时才如大梦初醒,硬着喉咙咕哝了半天,未及叫出声,便翻了个白眼,晕得不省人事。

    “净是些没用的东西!”卫嫤不禁暗咒。

    “别动,不许叫。”腥风扑鼻,冰冷的剑刃突然压在卫嫤纤细的脖子上,寒光闪动,在深夜里分外刺眼。身后腥味渐浓,还夹着些许潮意。那人刻意压低了嗓音。

    卫嫤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微垂的目光堪堪看见对方紧锁的袖口,却引得她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一个人?还受了伤?就凭他?

    “你是左相府的小姐?”那人借着昏暗的灯火看清了卫嫤的打扮。

    “是。”卫嫤默默把玩着手里的树叶。

    “你手里是什么?”她的镇定令人吃惊,这委实不像一位名媛千金该有的反应。

    “树叶。”卫嫤轻轻地应了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她突然伸出两指夹向那柄细水长剑,剑身“嗡”地一阵轻吟,竟被她施以巧力荡开尺许,指间树叶连发,直射那人脸面。

    那人吃惊不小,连忙挥剑格挡,却不料那树叶本是虚招,数片暗绿擦着剑身就这样轻飘飘地坠下了,他心中余怒未息,却陡觉手腕一紧,一记刀手切中肘内,竟麻得他手指张开,卫嫤借势反身一撞,劈手夺去了他的兵器。

    “你不是卫小姐,你究竟是谁?”他低喝。

    “你管我是谁!”寒光再起时,长剑易主,恰恰以相同的姿势架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

    “夜闯将军府,又误入左相府,你胆子倒不小,说吧,想怎么死?”卫嫤虽然久未动武,但架势还是有的,尽管这具身体她用得不怎么习惯,但拿出来唬唬这惊弓之鸟也还绰绰有余,“如果我猜得没错,将军府的人很快就会到,你若不想我将你丢出这院子,最好老老实实说个清楚。你们想去将军府找什么?是不是想找锦娘的遗物?”她微微眯起凤目。

    这人不笨,就是太倒霉了,他若往别处上岸,铁定会被夏侯府的“平南骑”追捕至死,他能想到的唯一安全去处就是左相府,只可惜,好不容易凫水游到对岸,却碰到了她这个活祖宗。

    那人脸色煞白,显然已不足以用惨字来形容。

    “锦娘现在何处?”听着身后的嘈杂与喧闹,卫嫤很快就失去了耐性,她手指一弹,一片树叶贴着那人的脸飞过去,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虚软无力,树叶如利刃破空,划伤了那人灰败的脸,鲜血很快自伤口溢了出来。

    “你不说,我自然会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你说,想不想试试?”她面色一沉。

    “我……”那人目光闪烁,欲说不说,突然咬牙将心一横,纵身往后跃开,险险避开了剑锋。

    卫嫤面寒如冰,手中剩余的树叶激射而出,“噗噗噗”,接连数发,刺入了那人体内。

    “扑通!”那人连哼都未哼一声,直直地坠入湖中,溅起半丈高的水花。紧跟着,水中黑影如离弦之箭向湖心游去。

    “还想逃?”卫嫤冷笑,手中长剑脱碗,直取那人的背心。

    水底冒出一串气泡,接着一股血腥味自湖面逸出,最终了无声息。

    她急忙上前,一脚踏进水里,正想着更进一步,陡听落英居方向传来了急促脚步声。

    一名小丫鬟隔着丛矮树大声叫唤:“小姐,小姐,老爷他不好了……”

    不好了?

    卫嫤回头看了看湖心,又扫向地上躺倒的两个丫鬟看了两眼,微一拧眉,收起了被湖水沾湿的脚:“你先去莆园里把我的人都叫来,让他们在此处守着,我去去就来。”

    那丫鬟隔着灌木丛看不见湖边的情形,尚有些不明所以,卫嫤却已提着裙子绕过湖石,朝着落英居的方向匆忙奔去。

    穿过拱门,直入书房,门口已围满了人,管家侯白首当其冲,而落英居的大丫鬟青萍也回来了,正在窗下焦急地来回走动。原本清雅淡然的书斋,此时变得有些拥挤,卫嫤从分流的人群中间走过,好不容易才到了侯白面前。

    “乐大哥来了没?我爹他怎么样?”心有记挂,她此时的焦虑并非作伪。

    “嫤儿,是嫤儿在外面吗?”屋里传来卫梦言的声音,听起来比平素沉暗一些,但温和如故。

    “爹!”卫嫤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屋内,正撞上站在书案边净手的乐青。

    “卫小姐,在下刚给相爷施了针,尚未及用药,眼下不可移动。”他伸手拦住了她。

    “乐大哥,我爹是什么毛病?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了?”卫嫤惦记得定壤湖里的尸体,心里躁郁得很,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她的焦虑感染了乐青,引得他也是一阵蹙眉。

    “相爷这是老毛病,按我的方子吃药就好,卫小姐不用担心。”他说完,看了卫梦言一眼。

    卫梦言点了点头,亦道:“都是些小事,熬夜熬出来的毛病。”说着,他捂着胸口,微微喘息。

    卫嫤陪着卫梦言坐下,摇了摇头:“爹,小事拖得久了也会变得大事,朝廷的琐碎是做不完的,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瞎折腾些什么?”她瞟一眼案上的卷宗,随即了然,又道,“还是放心不下曹游的案子?不是说了,这案子是大理寺卿主理,爹能不管就不要管了?”

    卫梦言叹了口气:“大理寺卿王大人昨日已推了这案子,现在落在你爹爹我头上了,怎能说不管就不管,只是查了两天还未得半分眉目,我能不急吗?”

    “人家可以上折子,爹就不能再上道折子,也推了这案子?”卫嫤微感不快。

    乐青在一旁懒洋洋地解释:“这案涉及右相家声,正一品以下官员,无人敢接。”

    “不能不接,还不能代审么?爹爹你不是还有个学生么?王佐,王佐就不行么?”卫嫤没想到冯喜才居然这么硬气,明知道没人敢接这个案子,还要同曹国丈作对,真教人拜服。

    “佐儿身份特殊,自是不能。”卫梦言目光渐深。

    “特殊,有什么特殊,不就是一个人两条腿,两只眼睛?”卫梦言从来没说过王佐的身份特殊在什么地方,不过卫嫤也不想知道,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道,“那我呢?我是你女儿,我也不行么?”

    “你?你只会胡闹,哪会审案子,那是公堂,并非厨房。”卫梦言笑了。

    “不试试怎么就知道我不行?”卫嫤对卫梦言的质疑十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