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粒小说网 > 御夫呈祥 > 第105章 凤血

第105章 凤血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盛唐风华银狐逆鳞续南明大明1617

一秒记住【谷粒小说网 www.gulixi.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梅山三番两次因为见血而晕倒,自觉得脸上无光,连日来都避着与她碰面,就连画好了钗样,也不愿来她面前邀功,只能涎着脸央菁萍送去。

    谢雪依仍旧候在门口,但梅山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不许她再进品琴苑。不过她有毅力有决心,平日更伺候梅山成了习惯,就连他什么时候回来、哪一天晚、哪一天早都拿捏得准确无比,想要守株待兔简直太容易了。

    梅山这天特地回来得晚了些,到了府院里,四下都掌了灯,品琴苑里仍是黑黢黢地一片,卫嫤似乎还没回。

    谢雪依看他出现在小路尽头,不觉眼睛一亮,惴惴地迎了上来。梅山却是一扭头,绕开了。

    “公子,你回来了?”

    “怎么又是你?”

    “妾身……”

    “说了别再跟来,娘亲那里我自会解释,你消停点好不?”

    他极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直瞪得她低下头去。

    谢雪依代头看着互蹭的双脚,一时无言。

    梅山以为她又要巴巴地跟过来,当即恨恨地跺跺足,怒气冲冲地。

    “你要敢再跟来,我就把你丢回金平。”

    谢雪依咬着嘴唇,停下了步子,漆黑的眼睛里氤着一丝水汽。

    眼泪,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叭嗒叭嗒地落下。

    梅山听见身后的抽泣,微觉不忍,但想想卫嫤,又想想她身边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男子,心中自卑至极,这一去,还真是头也不回了。他走得太急,夜里又看不真切,在路上被树枝石头什么的绊过几个趔趄才站定,好不容易按下心绪,人已经站在了卫嫤住的那间屋子前。

    屋子里没有灯光,黑得寂静。

    他无声地站定,几乎是贪恋地伸出了手。

    但就在触及门叶的刹那,那手又像是被烫了一下,飞快就缩回去。

    随即,他退后几步,逃也似地奔向自己房里。

    这时,身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与他略显沉重的和在一起,然后,他看见一丝火光从身后移来。女子修长玲珑的身影被拉长,缩短,映在了回廓下。

    他猛地一回头,道:“你是真的想被送回金平了……”

    可是话却没有说完,半截疑句卡在喉咙里。

    卫嫤站在离他不过三尺开外的地方,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见他突然哑了喉,才得淡淡一笑,甜丝丝地叫了声:“表哥!”这一声唤,当真有愰如隔世的感觉。

    “表妹,我……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跟在后面的是雪依。”梅山神情紧张地东望西望,似刻意避开卫嫤探究的视线。

    “雪依已经回去了,是我让她在门口守着的。我知道你一定不想见我,便只好出此下策。”卫嫤将手里的六角宫灯放在白玉栏杆上,扬手指着院外的小径道,“这院子里有些儿闷,表哥愿不愿意陪嫤儿出去走走?”

    梅山一愣,突然像是大梦初醒似的,将栏杆上的宫灯接过:“嫤儿表妹想去哪儿?梅山定然舍命相陪。”

    卫嫤摇了摇头,走在了前面:“去怀梦轩吧,很久没去看看我娘了。”

    梅山跟在后面,贪婪地看着她端庄秀美的背影,竟汗湿了手心。

    这是十几年来,他第一次与卫嫤单独相处,他确实很兴奋,可是兴奋之余,更含着其种不合时宜的期许,他总觉得今天应该做点什么。可是怀着这样“要做点什么”的心情,他又无比局促起来,走路时拖拖捱捱,硬是不得利落。

    卫嫤等在那一片暗淡的灯火之下,看着梅山提着灯,走一步望三步的情状,竟不知要说什么好。可是她越不说什么,梅山就越紧张,这磕磕巴巴的坏毛病全都延展到了脚下,有好一段路,他竟走的是同手同脚,卫嫤发现了,可他自己却还懵懂未知。

    梅六公子虽是个精明的商人,也是个识大体的雅士,但在男女情爱方面的想法尤其单纯,这样的他,走在她面前就像一片干净得藏不住一点私货的白纸似的。

    “我还记得表哥曾为我做过一支钗,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卫嫤放缓了步子,试着令他不用那么拘束。

    “叫‘静安’,静怡安康,一世太平。”梅山眉间爬过一丝亮丽的喜色。

    “静怡安康,一世太平?原来这支钗还有这个喻意,我很喜欢。”

    卫嫤微微一笑,绕进了怀梦轩外的花圃。

    园中暗香浮动,别具情致。

    梅山眉上喜色更浓,他不禁紧随两步,拉近了与卫嫤之间的距离。

    “嫤儿小时候最喜欢漂亮的东西,特别是钗环玉坠,搜罗了一箱又一箱,不厌其烦。有时候钗坏了,断了,便央着我来修,久而久之,我就学会了做些简单的点翠镶嵌工夫,‘静安’虽不是我做给嫤儿表妹的第一支钗,却是我本身最喜欢的一支。那时我在瑶州,就巴望着你一直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只可惜……表哥不通武艺,又胆小如鼠,委实给不了嫤儿想要的东西。”梅山想起那遥不可及的从前,忍不住喟然长叹。

    卫嫤笑道:“表哥,有些话,你说得不好。自己想要的东西,终要自己去争取才好,若是等着旁人馈赠,又哪能快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可不就是现在?”

    卫嫤摘了一捧花花草草抱在怀里,上前推开了怀梦轩的大门,百余幅肖像扑面而来,将梅山生生镇住了。她熟练地将花枝下端的根茎掐断,将它们一一放进花瓶里。

    银月之下,微风一卷,满室流芳,竟令人心旷神怡。

    梅山怔怔地站在屋外,看着在里边忙碌的娇俏身影,往事一点点消退殆尽,如今脑海中印下的,就只有空上清晰而明丽的影子。

    “嫤儿,我们小时候真的有婚约,我们真的可以试着……”他几乎是费尽了所有的力气去说话,却不想这时候一阵笛声响起,不仅扰乱了室内的气氛,更将他鼓足的勇气生生推了回去。

    “是箫琰来了。”卫嫤将窗叶打开,室内灯火正照亮了窗外明媚的容颜。

    “嫤儿。”他放下笛子,飘然而入,落在二人面前。

    梅山刚刚还高昂的情绪,瞬间掉回了谷底。

    “我……我不妨碍你们了,我还是先回去……”

    他慌慌张张地走了两步,却差点摔倒,若不是箫琰眼明手快将他扶住了,没准又是洋百出。

    梅山恼恨,自责,难过得无以复加,他不敢抬起脸,因为眼睛里的泪水一直在打转转。

    他真是太窝囊了。

    “正有用得着梅兄的地方,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箫琰刚刚沐浴过,半湿的长发飞扬不起来,却丝丝缕缕地散着香气,就这样干净风雅,华丽耀眼的男人,又有谁会不喜欢?梅山难过到了极点,便有些恼羞成怒地挣扎,可怒意刚涨到一半,却又被卫嫤一句话安抚了。

    “对啊,表哥,有些事想同你说呢。”卫嫤不依不饶地拉住他,又示意箫琰将那支紫玉钗拿出来,递过来,“既然表哥会做钗,想必亦可以为这只玉钗改头换面。”

    她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漂亮的凤目里满是期盼。

    梅山本想就此推却,可听到她这样的语气,不由地心软。他闻言,就着箫琰伸出的手看去,却只看到一支普通之极紫玉钗。倒是有些眼熟。

    “这个莫非是?”

    他想起自己画过的那幅画,又看看箫琰掌心的钗,猛地抓起玉钗迎月望去。

    卫嫤与箫琰被他此举吓了一跳,跟着转身,同他向着一个方向张望。

    却见那紫玉钗在月色朦胧中,投下几点斑驳的影子,混在一片紫色的柔光当中,分外诡谲,而那些混杂的颜色像血,竟都是红的。

    钗头那蜿蜒的一点,像一瓣银丝菊的长蕊,又像是凤头飞扬的血冠。

    “这支钗乃是一件凶物,不过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凤点头。”他十分笃定。

    “凤点头是什么?它不过是支普通的玉钗,哪来那么玄乎的名字?”卫嫤忍不住将脸凑上去,几点红影坠入她瞳中,如嗜血的妖魔,仿佛验证了此物的凶患与不吉。

    “传闻这凤点头乃是南禹凤王的随身佩饰,巫族曾预言,集齐九世凤王心头血,便可借得此物再入轮回,但这不过只不过是个传说,真的凤点头没几个人见过。适才听梅兄所言,称这风点头是凶物,却不知为何。”箫琰有些意外。

    在这种情况这等机缘当中遇上此物,也不知是劫是祸。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皇帝命人拼命地寻找这支凤点头,就是为了南禹的传说而来。

    那玉宁公主又是怎么回事?凤王?

    不对!凤王一向由南禹巫族在三姓贵胄之觅取,玉宁公主于南禹而言,完全是个外人哪!

    “箫兄有所不知,这支凤点头曾在战场中沾有圣武皇后血煞,寻常女子心志不坚,极易邪寒入体,轻则日日积梦,重者神志不清乃至呜呼。表妹,凤点头乃是皇室禁中之物,你从何得来?”梅山越发不安。

    怀璧其罪的道理谁都明白,如今卫嫤拥有此物,不饬于在身边伏了一把利刃,说不定哪天便会身受其害。她想要把这东西改造成别的式样,也属常理,只是将这样一件凶物留在身边,真的合适?

    “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前些时候在清点娘亲的旧物时,觉得它不大好看,就想将其改改,没想到却是件稀贝货。”卫嫤思忖着,总不能说这东西是当年皇太后送给小孙女儿的吧?栽在卫夫人头上当然是眼下最好的说法,她就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满屋子挂着的美人图,一幅幅画中人正对着自己的明眸凝睇,被那一双双眼睛瞪着,她越发不自在起来,当下伸手就要夺下紫玉钗。

    “如果改不了就算了,我会再想别的办法。”

    “改得。”梅山摸着那润泽沁凉的玉质,微微一挑唇,自信满满地道,“能与圣武皇后之旧物相遇,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我定会不负表妹重托,将其改头换面。只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怎么样,梅山都不希望表妹将此物时时刻刻佩在身边。”

    “行,都听你的。”卫嫤看向箫琰。她本来就不打算将这钗留给自己用,一来,她对这些钗钗环环没什么兴趣,二来,她也觉得没有什么比放在飞天大盗身边更放心。她此次进宫,必是凶险万分,冯喜才有心为难,不死盯着她才怪。

    “为免夜长梦多,能不能快一点?”箫琰摸了摸下巴。

    “快一点指的是?”梅山捧着那只钗,神情激动。

    “三天之内。”三天之后,便是宫宴之时,这支钗绝不能留在卫相府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