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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和平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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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从云正在思索今晚如何跟薛海东讨价还价,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他拿起听筒,里面传来的声音是“老朋友”、市委组织部长王培均的。

    李从云本以为王培均亲自打电话来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料到只是通知李从云,市委组织部决定的下一批送往省委党校学习南巡讲话精神的处级干部名单中有他一个,要他早作准备,等储唯学习完回来,就轮到他这一批了。

    这是组织部的正常安排,李从云自然答应了下来,这个对于南巡讲话的学习,属于短期培训,甚至算不算培训都难说,去那里只要上半个月课就行子。

    薛海东来拜访李从云,时间卡得极准,他走上李从云所在区委一号宿舍楼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五十八分,八点整的时候,敲响李从云的房门。

    薛海东敲开门,看见李从云出现在门口迎接他,当时还有些意外,因为一般领导们是很少亲自去开门接人的。但他转念一下明白过来,李从云这个领导跟别人不同,他是单身来的,没有老婆代劳这个事,而且看起来,好像也还没请保姆。

    司机放下东西,就转身下楼了。宾主简单寒暄一番,李从云家里没有女主人,只好自己去给薛海东泡茶、准备水果,但薛海东哪里肯依,忙不迭说自己来,不敢劳动李〖书〗记。李从云说没事,薛海东“誓死不从”抢过杯子自己胡乱泡了一点茶就和李从云分宾主坐下。

    薛海东一路上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开场白,他本来就是沟通的高手,现在依然是宝刀不老。尤其是他喝了一口李从云的茶之后,心里就升出一个想法:这个李〖书〗记只怕跟余〖书〗记真有什么关系,这个茶叶可是好茶,一般人喝不起,也就是他薛海东能喝得出来,这是太湖西洞庭山的正宗碧螺春,又叫吓煞人香。不过他不知道是,碧螺春固然是好茶,但李从云自己的习惯却不是喝碧螺春,这碧螺春乃是老妈塞给他带来招呼客人用的。

    薛海东放下那些心思,叹了口气”直接进入正题,说:“从云老弟啊,说实话,你刚到金岛的时候,我就看出你和别人不一样”对你是钦佩得很啊!老哥我没多少文化”是个粗人,对你矛擞不周,还请你多多原谅啊!”我看老弟你堂堂区委副〖书〗记,车子还是一辆破桑塔纳,一直琢磨帮你换了,可这事儿我去办吧,有点越俎代庖,怕区委办嫌我事多,后来听说陈〖书〗记发话了,要给你买车,结果区财政紧张,我就叫人买了一辆皇冠,给你送去,可你也知道,只送一辆,又不太好说话,干脆就送了四辆过来,可这其余三辆,那可都是搭头……能有你老弟这样的人来带领我们发展工商业”我是打心眼里高兴啊,可惜我虽然还想帮帮你,再干一段,但现在考虑到年纪也大了,身体也不如以拼了,我真是想歇歇了。上一次你找我谈,我还有些老马恋栈的情绪,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人这一生,一切都走过眼云烟,只有自己的身体是属于自己的。其余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到头来谁不是光光而来,光光而去!老弟啊,看在我都这一把年纪的份上,希望你能够从全局考虑,放我一马吧,今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我虽然退下去,脸面还在,有些时候,多少还能帮点忙。”

    李从云见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觉得就此顺坡下*对双方都是最好的结果。薛海东这个烫手的山芋被自己降伏了,在金岛区这块地面上,自己的威望就会大大提高,以后决不会有人敢公开向自己叫板了,就算储唯,也会躲掂量掂量。自己在金岛就算真正站稳了脚跟,而且自己需要的是稳定的局面,需要的是显著的政绩,树敌太多,绝对不是好事。

    至于薛海东说话这么会套近乎,一开口就叫自己老弟,李从云倒是不放在心上,官场之上,脸皮该厚的时候切不能薄了,还要学会逢人讲人话,遇鬼说鬼话,比如他现在,就得说鬼话了。

    想到这里,李从云说:“薛老哥啊,对你的能力和为人,我是非常佩服的。你是金岛这块土地上的骄傲啊!没有你,多少人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好日子,就不会有这个全国闻名的厂子,你对这片土地做出的贡献,是谁也无法抹杀的。但平心而论,这两年你也有一些失误的地方,棉纺厂目前这个局面,你也是有一定责任的。当然了,干了几十年萃命了,谁能保证不犯点错误?毛〖主〗席伟大吧,他尚且承认自己不是完人,错误和功劳是三七开。你我这样的凡人,能对半开就不错了。

    你今天这个态度,让我很感动。你放心,区委尤其是陈〖书〗记和我的意见,都是一致的,只要我们还在金岛为政一天,就不允许任何人跟你过不去。你安享你晚年的清福吧。至于张大成,我会给相关部门打招呼,没有真凭实据的,就不再往下深究了。当然了,对于已经查清的事情,我想干预,也干预不了了,司法公正还是要的嘛。如果真的判刑,只能希望他在里面表现好一点,争取早日减刑了。总之一句话,我一定会尽力帮忙,请你老哥放心。”

    司法公正一说,李从云作为学法律出身的高材生,那是再清楚不过了。华夏的司法从来就没有真正独立过,权大于法是大家都清楚的客观事实,但是李从云之所以这样讲,就是觉得要给薛海东留下个尾巴,不能他一妥协就全部放弃了,自己手中一定要随时有牌可发。张大成就是一张牌,该怎么处置,我李从云说了算。我不打你绝对不代表我没有能力打你,我想出手随时可以出手。随时掌握战斗的主动权”这是李从云一贯的作风,对储唯如此,对薛海东同样如此。

    薛海东看到结果只能是如此了,就不再勉强,起身告辞。李从云却笑着把他带来的礼物拿出来放到茶几上,薛海东就有些变了脸色。在他看来,对方不收礼物,其实就等于事情没办成。

    李从云之前就特意看了看他带给自己的礼物,光是茅台酒,价值恐怕就要几千元,这个老家伙,出手真是够大方的,要不人家怎么都说他会来事门但是李从云是不会这样轻易收下这么多“贵重物品”的,见薛海东变了脸色,就笑着说:“薛老哥可能不知道,我酒量不好,这茅台留在我这,就是暴殄天物,你还是拿回去。至于烟呢,我家里人对我有限制,不许多抽,这两条烟我是抽不完的,这样吧……”

    李从云当着薛海东的面把其中一条烟拆开,从里面拿了一包,笑呵呵地放进自己衬衣的左胸前口袋里:“我就收一包,算是领了情”老哥就不要多劝子,好不好?”

    这么多年来,薛海东还是第一次碰见李从云这样的领导干部,你说不收礼的干部没有人情味,不错”所以他收了。你说收礼的干部是腐败,不错,可他只收了一包烟,这也腐败……谁信啊?

    薛海东意识到今天来李从云这里服软,绝对是作对了,仅仅从李从云刚才收礼这一点来看”他的手段相当灵活。这个人别看年轻,本事绝对不小,什么理论水平、施政能力,余〖书〗记特别相信”但那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李从云既会做人”做事也滴水不漏,这种人,是干大事的料。若是自己今天错误的选择跟他强硬到底,结果只怕不堪设想。

    薛海东下了楼来出来,一阵晚风吹过,吹得他心都寒了,背后全是冷汗,真是好一阵后怕!

    薛海东走后,李从云立刻拿起电话,首先将“和平解决”的消息报告给陈龙辅。

    陈龙辅一听这件事情居然这么容易的解决了,大喜过望:“好,好,好,从云,这件事办得好!薛海东在棉纺厂一手遮天不是一年两年了,他在棉纺厂包揽把持了十几年,比我在金岛干的时间还要长啊,棉纺厂能做大,他是有很大的功劳,可功过不能相抵,现在棉纺厂颓势已现,要是不能趁早拿下他,换一个得力的人过去,以后只能更糟现在你能在不影响全区稳定的情况下拿下他,对我们金岛是大有帮助的!你立了大功啊!”

    李从云并没有忘乎所以,谦虚了一句:“这主要是〖书〗记指示到位,我只是按照〖书〗记的部署来做罢了,哪有什么功劳?〖书〗记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这才正是说明我们金岛大班长的手段高明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纵然是李从云这等身份,在这种时候,也照样不会故作矜持,该拍的马屁照拍不误。李从云非常清楚,同样的马屁,不同的人拍出来,效果差别是很大的。

    陈龙辅很清楚,以余争胜对李从云的态度来说,李从云根本不必费心思去拍他的马屁,他虽然现在是金岛区的大班长,可离退下去已经不远了,到那个时候,李从云已经有了好几年的“领导经验”要是余争胜依然保持对李从云的高度信任和格外偏爱,就是直接提拔李从云做区长,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陈龙辅沉吟了一下,又说:“棉纺厂换人,在我们金岛可是大事,我看我们我们这边的行程挤一挤,应该能提前两天回来……我们星期天下午或者晚上回来,星期一直接召开常委会,讨论这个问题。”

    “好,我都听〖书〗记安排。

    星期一,在市委常委会上,陈龙辅听了区委昏〖书〗记常志远和李从云的汇报。常志远主要汇报了在全市公选一批处级干部的事情和关于金岛棉纺厂领导班子的考核情况。李从云主要汇报了金岛棉纺厂的现状以及改制计划1,然后谈到对金岛棉纺厂新领导班子的一些要求。

    常志远说:“在全区公选科级干部的事,组织部门参照别的县市的做法,已经做好了前期的准备工作。公选分两步走,先是笔试,然后是面试。题目都已经准备好,只等区委常委会通过,就可以在《金岛日报》和金岛电视台发消息。只要是年满30至40周岁,大学本科以上学历,昏主任科员满5年,昏科满2年都可以报名参加。估计全区符合条件的有上百人。初步计划1这次全区选拔10名左右的正科级干部,充实到市直各部门和各个街道(乡镇)和企业去,分数线等笔试成绩出来才能定。”

    关于金岛棉纺厂的领导班子考核问题,常志远汇报说:“薛海东退了之后,考虑到棉纺厂的特殊情况,从外面调干部进去在短时期内,

    确实不便开展工作。薛海东在棉纺厂经营了几十年,各个岗位上都有他的人,他多年的奴化教育和恩威并施,已经形成了一股势力,在短期内无法完全消除。从现有的昏职中找到合适的替代人选”可能是最佳选择。通过考核”大家认为,目前抓经营的哥厂长杜信佳是最佳人选。

    他毕业于省棉麻学院,从技术员干起,一步一步做到了哥厂长的位子,虽然他和薛海东有点亲戚关系,但这是一个有自己的思想、有能力的人。他在棉纺厂有了一定的基础,用他可以保证领导班子的平稳过渡。”

    对常志远的汇报,陈龙辅表示满意。对于杜信佳,陈龙辅还有点印象,当时自己做区委哥〖书〗记时,到棉纺厂视察时他曾经陪同过,陈龙辅对他印象不错,小伙子精精神神的”是个人才。常志远带人去棉纺厂考核时,陈龙辅就特意交代常志远,要特别留意杜信佳这个人。常志远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听就知道陈龙辅的心思了。结果一考核,还真是不错,哥职人选中数他的声望最高。其他的区委常委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实在也拿不出比这更合理的方案了,就没有提什么反对意见。

    陈龙辅又单独问储唯:“区长有什么看法?”

    储唯抽了。烟,下意识朝李从云看了一眼。他现在已经养成了习惯,在说话之前必定看一下李从云的脸色一倒不是说他改了性子,要事事依照李从云的意思办,而是提前观察一下李从云是不是有意见”如果有意见的话,他得提前做好反驳的准备。

    但李从云的表现却仿佛事不关己,面色淡定,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其实李从云并不是不打算开口,而是按照询问顺序,陈龙辅肯定先问储唯,他有什么话,也应该等到储唯说完再说。

    储唯只好说道: “我对杜信佳的了解不太多,既然陈〖书〗记个常〖书〗记都认为他可以,我没有意见。不过,我觉得,既然按照常〖书〗记刚才说说的,薛海东把持棉纺厂太久,棉纺厂内部大多数关键部门都已经全是他的人了,我看这些人也应该换掉,不知道常〖书〗记这边有没有安排,有的话我就不多说什么,要是没有的话,我也有几个人选,觉得还不好……,

    ……”

    陈龙辅一听,心里就暗自不悦,以前让你管经济,我不插手你经济方面的事,现在倒好,干部问题你也要插手了?

    但是陈龙辅也不明说,毕竟包括金岛棉纺厂在内的区属企业,真正计较起来,都是政府所辖,储唯非要插手几个人,而且不是最关键性的厂长,如果陈龙辅表现得太敏感,也不太好。

    于是陈龙辅仿佛没听见储唯后面说的那段话,微微点头之后,就朝李从云问道:,“从云同志,这件事是你具体经手办下来的,工业这一块又是你的正管,你对调整棉纺厂领导班子有什么看法?”

    李从云放下茶杯盖,说道:,“对于具体由哪一位同志出任厂长,我来的时间还不长,还不是很了解情况,不太适合在这个问题上胡乱表态,但是我相信陈〖书〗记和常〖书〗记都能看中的人选,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至于就整个棉纺厂领导班子来说,我认为目前并不适合做大范围的调整。”

    储唯眼皮子一跳,心里早就开骂了。

    马隔壁的李从云,你他妈硬是和老子卯上了?老子说什么你就反对什么?老子刚说那批人都该换掉,你就说不适合大范围调整,你这是非要跟老子见个真章了是吧?

    但是现在储唯却学乖了,以前他要是听到李从云这么顶撞他的话,早就直接开始反驳了,但是今天他却没有立即反驳而是先等李从云说出他的理由。储唯前段时间吃亏以后也反思过自己,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错了,他只是觉得,那时候太他妈的小巧李从云这个小王八羔子了,由于没把他放在眼里,自己一直把自己处于一个不利的局面上一一上来就把话说死了,然后李从云却得以有机会逐条反驳。

    发现了症结所在之后,储唯这次就改变了方式,李从云说了跟自己意见相反的话之后自己先等他说完,然后再找他话里的漏洞,这样一来,自己跟李从云就把主动权倒了过来,以前自己是被动应付一直被李从云压着质疑现在却可以等李从云说完,自己再去质疑他。这里面的情况,就好比原告和被告的区别一样。

    陈龙辅和其他常委们其实都已经下意识地等着储唯反驳,可等了好几秒,却看见储唯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禁都有些意外。

    还是陈龙辅最先打破沉默,问道:,“棉纺厂班子差不多都是薛海东的人,我们既然换掉了薛海东若是留着这些人,就不怕他们今后不配合工作,或者说消极怠工吗?这可是事关棉纺厂的大事。”

    李从云笑了笑:,“〖书〗记过虑了。我敢断定,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薛海东集班子成员,在区委下令免去薛海东职务之后会老老实实“跟党走,。”

    储唯忽然插一句:,“李〖书〗记说的是“断定,?如果今后发生的情况与这个断定相反,怎么办?”李从云却不受激将,只是说:,“怎么确定今后的情况是不是跟这个“断定,相反?”

    储唯一怔,他的本意不过是引李从云上钩罢了,只要李从云肯上钩,他就有办法好想比如私下联系那些原先薛海东的人,然后许些好处,让他们跟杜信佳作对,天天闹、天天闹到最后区委肯定受不了,一旦追究起来这可是李〖书〗记“断定,不会有的事呢。可事情已然发生了,那说明什么?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无非说明李从云断定错了!

    虽然这点事绝不可能把李从云搞下来,但能让李从云出个丑,那也是储唯现在求之不得的好事啊!只是没料到李从云不上当,却把话题引到了另一个定义之上。

    李从云见储唯一时沉默不语了,知道他没想好怎么回答,于是干脆自己帮他答了:,“我看,最简单直接的判断方法就是:不换领导班子,今后棉纺厂的发展会不会比现在更好。如果发展比现在好了,说明不换是正确的:相反,如果发展还不如现在,那就说明这个班子本来是该换的。”

    常志远犹豫了一下,说:,“从云〖书〗记,应该不光只是凭空断定吧,有什么理由,不妨也说一说,大家〖民〗主集中嘛。”

    李从云就笑了笑,说:,“其实道理很简单,第一个:薛海东年纪这么大了,区委把他免职,他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其余那些人为了自身考虑,怎么可能在没有了靠山的情况下还跟区委区政府的行政命令过不去?再说,不配合新厂长的工作,厂子搞差了,他们自己和自己的家属待遇也得下降啊。”

    “至于第二点嘛,就是维持稳定。刚才常〖书〗记也说了,薛海东执掌棉纺厂二十年,全厂上下关键位置都是他的人,一旦我们拿下薛海东之后再把打击的范围扩大到全厂,势必引起恐慌,这些人都是厂领导,万一铤而走险唆使煽动普通职工到区委区政府来闹事,不仅是我区的一个大丑闻,而且我们区委方面肯定要被上级领导批评工作不力。”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陈龙辅最关心稳定,要不然也不会指示李从云把这件事和平处理了,于是当下就点了点头:,“这两个理由,我看是有道理的。”

    其余常委这次都不说话了,薛海东的人脉的确足够强大,还是不要扩大打击范围,搞得人人自危的好。

    于是由杜信佳接任棉纺厂厂长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按照惯例,杜信佳在正式任命之前,陈龙辅要亲自和他谈一次话。陈龙辅打算到那时再详细了解一下杜信佳的工作思路,看这个人自己用错了没有。